李岁岁清醒将近一年的时间，大山也来了快一年。
幼猫早已经长大，还勾搭了人家小母猫，为它有了崽子。
至于其中过程，张慧娟觉得不听也罢。
她看看大山，再看看那蹭着大山不肯分开的小三花，嘴角抽抽。
这春天刚过呢，却要拖家带口啦。
大山有媳妇，且媳妇有孕的消息，在这大雨中并未传出去。
这一场雨下了三天。
巨量的雨水从天上倾泻，那雨幕遮掩一切。
这几日中，小坪村的村民什么都不能做，任由大雨倾盆。
好在田地中早就挖了引水渠，倒是不用害怕雨水太多淹了药材。
看着这过大的雨势，总想起去年洪水之前。
那时就是这般，大雨接连下了大半个月，然后在胆战心惊中，大凌河坍塌，洪水冲垮了周围几个村子。
再这么继续下去，难免如去年光景。
不过比起去年众人忧愁不已，今年村长倒是淡定很多。
等不到雨势变小，万鼎干脆冒雨来到李家。
披着蓑衣，撑着伞的万鼎，还是一身湿透。
靴子里进水，冰冷的很。
在这五月最后的几日里，李家生了火，众人围绕在一起烤火。
淡淡的寒气让人瑟瑟发抖。
门掩着，光线不足，屋子里点了蜡烛。
三花猫的毛发已经烘干，见大山窝在李岁岁的怀里，三花猫干脆也跳进来。
两只猫在怀里睡得安稳，李岁岁手指抚摸两小只的毛发，偶尔能听到两人舒服的呼噜声。
这一幕平淡自然，带着无与伦比的幸福。
万鼎看了一会才开口。
那声音很轻，生怕惊醒了什么人一般。
“岁岁，今年还有洪水吗？”
其实问这问题时，万鼎心中差不多就有答案了。
若是还有洪水，今年又何必春种呢。
再过两三个月，不少药材就能收成，若现在一场洪水来了，家家户户再度颗粒无收。
“不会。”
李岁岁的话如万鼎所想。
见万鼎好像放心了一般，背脊都佝偻下来，放松靠在椅子上烤火的模样，李岁岁又勾起了唇瓣。
“这雨明天就会停了。”
下了三日的暴雨，大凌河差不多到了极限。
不过只要雨停下来，就万事无忧。
万鼎随意点头，就听到了后续的话。
“而接下来，气温升高，将进入盛夏，且……最少一个月不见雨水。”
人都说夏日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可好歹有雨水啊。
单纯靠人力去灌溉庄稼，在那盛夏中，人不是热死就是累死。
盛夏中一个月无雨是什么概念。
干到极致……极旱吧。
不知道是不是从缝隙中钻来的凉风所致，万鼎浑身发抖，遍体生寒。
就连李家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在地动中时，李岁岁说这些话，所知之人甚少。
“怪不得，怪不得……”
万鼎忽然喃喃的看着李岁岁。
如今三十多岁的万鼎，也是壮年，去年洪水时，小坪村一塌糊涂。
他整个人都跟着老了不少。
可后来李岁岁站出来，带着小坪村走到如今这地步，如今说出去，清台镇还有几个不知道小坪村的啊。
就连他本人，身体都养好很多，头发漆黑，面容矍铄。
看此刻，万鼎身上又见几分颓然。
“什么怪不得？”
李爷爷没懂，问了一句。
“既然知道了，提前做准备总可以吧。”
“应该没事，以前也干旱过啊，再说了，我们这的河也不是那么容易晒干的。”
“对，我们还有井水呢，大不了多挖几口井。”
李家人小声说着，没有万鼎那般忧虑。
万鼎忍不住看向李岁岁。
小姑娘靠着椅子，此刻垂眼，手指依旧有一搭没一搭摸着两个小家伙。
白皙的手指带着肉窝窝，那是属于孩童的婴儿肥。
就连那张小脸上，都是肉嘟嘟的。
他看不到李岁岁的眼神，能见到小姑娘嘴角的弧度。
略微上钩，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同意他心中所想。
边上的人还在说说笑笑，可万鼎笑不出来。
他搓了搓胳膊，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疑问忽然有了结果。
地动那日，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在想，以李岁岁的本事，当真无法提前算到，然后提前清城或许采取其余的措施吗。
李岁岁可以。
万鼎无比坚信这个答案。
可李岁岁没有。
为什么呢？
此刻他找到了答案。
为的就是这场雨，为的就是这此后的不见雨。
地动到如今，死亡人数早已经统计出来，约莫百人左右。
以当时地动的规模来说，这百人已经是将伤亡降低到最小。
而这场旱灾，李岁岁提前这么多告知该知道的人。
这说明……在这场旱灾中死亡的人数，远远超过地动。
那该是多少人。
几百人，还是几千人，又或者更多。
心脏如擂鼓炸裂，万鼎耳边传来嗡嗡声。
他努力保持不动声色的模样。
李岁岁是故意让自己察觉的。
是希望自己做些什么吗，还是要该怎么办。
一堆想法在万鼎脑海中涌现，他很慌，也很想问什么。
却见小姑娘对自己笑着摇头。
万鼎沉默了。
“哎，我说老万，等雨停了，我们去一趟金矿那边啊。”
“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了？”
金矿明面上是顾家人把持，掌管的人是陈庄，实际归属却是在李岁岁手里。
所以李爷爷偶尔也会去看看情况。
也不指指点点，纯属让那些人知道头顶上最大的是谁。
广大杨那些人倒是让李爷爷很满意，卖力干活，一点不投机取巧的。
就连下面的那些人也被管的稳稳当当，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私自盗取金矿的问题。
“行。”
万鼎应下。
天色依旧，几人聊着天，李岁岁偶尔说几句话。
可万鼎的心思不在这里，衣服刚烤干，他就再度冲进大雨中。
风雨随着门扉的开合洒进屋子里，两只小家伙被惊醒。
张慧娟紧了紧衣领，端来的大山和三花的食物的。
时光且安好。
正如李岁岁所言，这雨势当晚就见小了，第二天一早，自是晴空万里。
小坪村到处都是泥泞，一些田埂在这雨水的冲刷下摇摇欲坠。
有人去修筑。
也因为这几日大雨，刚开课没多久的万民书院给孩子放了几日的假。
明日才恢复课，于田带着一些人沿着大凌河走了很长一段路，确保河坝没有问题。
“之前的宏村那边的平原地，被淹了一点，不过已经在退水，里面的药材没问题。”
于田站在李家门口跺脚。
那烂泥格外死缠烂打，跺不下去，于田干脆找了根木棍，坐在台阶上将那些泥从脚底下弄下来。
活动几下，脚下变得轻快很多。
坐在小板凳上的李岁岁撑着下巴，听着于田的话随意应着。
天晴后，红羽带着李家的鸡群在外面翻找虫子吃。
时不时打鸣几声，听着就很威武。
说起来，小坪村靠山，寻常很多蚊虫。
有了红羽后，李家院子里很少见到虫子。
至于那些不长眼的蛇鼠之类的，大山从未让那些东西进门。
“喵呜……”
说起大山，大山就出现在院墙上，它的嘴里叼着一只兔子。
大山颇为心虚的看了眼李岁岁，然后将兔子放在院子里正在做工的张慧娟腿边。
“大山想让阿娘将这只兔子做给小花吃。”
三花在李家住了下来，张慧娟取名小花。
这是一只很听话很温顺的猫儿，许是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屋子里跑出来，先蹭了蹭张慧娟的腿，才跑到大山面前。
“哟，大山知道疼媳妇了啊。”
“行，今晚就做！”
张慧娟一口答应下来，笑的合不拢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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