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质地的碎片有一小块溅到苏砚京的胳膊上。
露出来的一举手臂,刚好被碎片划伤。
苏砚京垂下眼睑,鲜红的血液顺着皮肤渗了出来,也染红桌子上的离婚协议。
他哑然轻笑,却感受不到疼痛。
沈墨白看在眼里,不禁皱眉。
苏砚京明明放不下这段感情,却要假装放手。
这两口子何必呢。
苏砚京并不在意手臂上的伤口,又重新让保姆拿了一个杯子,倒满了红酒,站起来,敬向安沅,“安沅,今后好好的。”
他极力克制,安沅还是听出来,他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低沉的颤抖。
不是不舍得,是他想起爸爸临终前的嘱托,还是觉得有愧于她。
不等安沅开口,苏砚京仰头又灌下一大杯红酒,脸上始终带笑,“不管怎样,你我以后都是亲人。”
安沅抬起头,苏砚京转过身看向窗外,不去看她脸上的表情。
他怕看见了自己会控制不住,不能再这样子煎熬下去。
安沅从未想过,要和他的关系闹僵,看到他手臂被玻璃碎片划伤。
她赶紧上楼回到主卧室,拿了药箱,重新下来站在栏杆处。
就听苏明成的声音,“赵小姐这两天不舒服,你要多陪着她,”
苏砚京已经从餐厅走到客厅,站在落地窗前。
安沅站在楼梯口看着他的背影,气质极好,身影挺括而笔直。
就这一个背影,就能扰乱安沅的心,可惜这样优秀的男人,不属于她了。
今后他是赵倾倾的男人。
苏砚京回答着苏明成,“我知道,她现在生病,心情不佳。”
安沅站在楼梯口听得一清二楚,内心一阵冰凉。
怪不得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和她离婚呢,是为了尽快给赵倾倾一个家,刚刚苏砚京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为了赵倾倾的病情吧。
他可真是把赵倾倾放在心尖上。
安沅攥紧了手里的药箱盒子,那盒子原本是坚硬的塑料,硌在手心里久了,也传来一丝细腻的疼。
她就不该自作多情,想着他手受伤了,又是跑上楼给他找药箱。
苏明成接着问,“你主动和安沅离婚,还将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给她,询问过赵小姐的意见么?”
苏砚京目光幽深刺骨,瞟苏明成一眼,并没有吱声。
苏明成被他肃然的眼神给吓住,沉默一会儿才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以后你要是和赵小姐组建成家庭,还是要和她解释清楚,离婚的时候是你净身出户。”
苏砚京两侧的太阳穴很疼,声音冷漠,“本来就是我对不起安沅。”
他错了,企图用婚姻困住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别人怎么认为都不要紧。
可安沅不闻不问的态度,他才觉得心寒。
他想解释,和赵倾倾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逢场作戏,安沅不想听他解释。
试问一个女人真的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丈夫,会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么?
说到底还是不爱。
既然不爱,那就放手吧。
苏明成有些疑惑,“那润润的抚养权呢,我还真是头一次见,离婚的时候女方主动放弃抚养权,那可是她的亲骨肉,她居然说不要就不要,还是安沅在逼着你,拿抚养权换你的净身出户?”
苏砚京眸底闪过痛楚之色,“没有。”
“那就说孩子的抚养权,是你两口子事先商量好的?”
“嗯。”
苏明成觉得这事成了,两家财阀联姻,生意场上也能互相帮助,之前他还担心苏砚京对赵倾倾的感情只是逢场作戏,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日久生情呀,他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叔和赵小姐,他们听了一定高兴。
安沅听着他们兄弟二人的对话,心中像是被人强行塞了一块仙人掌,痛得招架不住。
她算是听明白了那个意思,苏砚京离婚给他的钱,还要靠赵倾倾的施舍?经过赵倾倾的同意?
安沅仔细一想也对,以苏砚京对赵倾倾那么痴迷,极有可能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
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离婚了,还要被前夫和小三膈应。
安沅调整思绪,提着药箱下楼,也没有和苏砚京说话。
她打开药箱,取出里面的小夹子,轻轻地夹掉苏砚京手臂上的玻璃渣子,又敷上碘伏。
苏砚京目光在他秀丽的侧颜上定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梗在了喉咙,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真的很想问问她,哪怕自己掏心掏肺的对她,也抵不过那个陆瑾臣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对不对?
也想问问她,这些年她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
可曾爱过他……
这样的想法从苏砚京的脑海中闪过。
惊得他一身冷汗。
那他有没有爱过安沅,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个爱究竟是什么?
安沅又仔细地缠上纱布,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她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清冷,“什么时候去民政局办手续?”
苏砚京冷笑着反问,“你很着急么?”
安沅被他这一语言问得不知所然。
明明急着离婚的是他,要给赵倾倾名分的也是他。
怎么反过来还得问她着不着急。
她赌气地别过头去,“对,我着急。”
苏砚京模棱两可,“有空再去,不急。”
安沅把自己的那份离婚协议塞在包里,拿上车钥匙,一步一步走出去。
春雷轰轰而响,震耳欲聋。
安沅缓缓呼出一口气,是对走出婚姻的解脱和释然,暗恋多年成空,小心翼翼呵护的婚姻也支离破碎。
丈夫和儿子都远离她。
她不想抱怨,得不到不强求,希望苏砚京今后的家庭幸福美满。
此刻别墅里,只有沈墨白陪在苏砚京的身边。
从小玩到大的感情,他最是了解苏砚京,“从你昨天突然问我我就知道,你就这么肯定她不爱你?”
苏砚京听着外地雨声淅淅沥沥,敲击着琉璃瓦,看着安沅离开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安沅走了,走得毫不犹豫。
沈墨白真替他着急,“难不成是你和赵倾倾真的有不正当的关系?”
“我和倾倾是合作伙伴,我有分寸。”苏砚京深沉的声音透露着疲惫,“我这条命是她爸拿命换来的,不管怎样都是我欠她的,尊重她的意愿就是。”
沈墨白听明白了,“自始至终你都是在报恩,从来没有爱过安沅,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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