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鸡蛋
晚饭由清汤寡水的糙米粥变成了野菜粗面糊糊。
糊糊里还混杂着一些米糠。
菜只有一小碟咸菜。
沈花开看着这样的晚饭倒吸一口凉气，裴家现在要钱没钱，要粮没粮。
怕是这个冬天都难熬过去。
原本心中还有些纠结，可当下这个情况不容她多想。
万一呢！
“家里的粮不够到月底的，要，要不这个给你吃吧”
裴老太见沈花开脸色难看，以为她又要掀桌子。
心疼的把刚煮好的鸡蛋递过去。
孟氏黑着脸扫了一眼沈花开，果然说一套做一套。
沈花开推开诱人的鸡蛋：
“我不吃，我喝这个就行。”
裴家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裴老爷子夫妇赞赏的看了眼裴彦，这一棍子打的好啊。
沈花开跟变个人似的，都不拿他们撒气了。
沈花开端起碗就喝，但这混着米糠的野菜糊糊可真喇嗓子啊！
淡淡的只有点咸味，连滴油都没有。
吃惯了细粮的她，终于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吃糠咽菜。
实在是太难吃了。
她很快就喝完了，糊了一把嘴放下碗。
“我出去一趟，晚上给我留门”
虽然裴家穷的耗子来了都得哭着走的地步但还有一屋子女人和孩子，所以每天裴老爷子早早把门堵上。
沈花开交代完回屋拿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裴家饭桌上。
“裴彦不是婶子说你，现在咱们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这眼见着天就黑了，一个女人就这么往外跑，这算怎么回事啊？”
“三婶，刚才沈花开要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裴霖对于沈花开都是直呼大名从来不叫嫂子，在他心里沈花开给他大哥提鞋都不配。
“你三婶说的对，你们大房的事我们不好多说，可一个女人家一点妇德都没有，不是祖母说你，裴彦你得立住了，才能把她压住。”
裴彦搅着碗里的粥，哑着嗓子问：“当初给我娶妻是全家人的决定现在又怪我管不住人，三婶说我无能，祖母让我立住，我拿什么立？是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还是这条没几天活头的命？”
难得听到裴彦说这么多话，裴家人有些惊讶。
被点名的的三婶突然站起来指着裴彦尖着嗓子指责：
“裴彦你现在这条命都是我相公和我儿子在外面挣的钱吊着，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有没有点良心？”
“弟妹，话不能这么说，彦儿当初也是为这个家挣钱才受伤的，你这么说话太让人寒心了。”
崔氏泪眼婆娑的望着裴彦，她的儿子曾经也是意气风发，人中龙凤，要不是为了养活这一家老小何苦会成为如今模样啊！
“大嫂你跟我讲当初是吧，当初要不是受你家连累，我们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孟氏面红脖子粗的冲着崔氏嚷嚷。
“都闭嘴！”
裴老爷子重重地把碗摔到桌上，眼风扫过众人，最后对裴彦说道：“彦儿你跟我过来一趟。”
众人噤声，裴老爷子最忌讳别人提起从前，孟氏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碰了老爷子忌讳，一声不吭的坐下喝野菜糊。
裴老太把鸡蛋剥了皮，白净的光滑的鸡蛋放在裴珩碗里。
几个比较小的孩子看着鸡蛋直咽口水。
裴沅更是拉了崔氏的袖子小声道：“母亲我也想吃鸡蛋。”
“不行，这是我的。”
裴珩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掉了一颗牙还能换一个鸡蛋。
他格外的珍惜，小口小口的细细品尝。
“沅沅乖，咱们先喝糊糊，喝了糊糊就不想吃鸡蛋了。”
小丫头不错眼的看着鸡蛋，心不甘情不愿的喝了一口。
“娘，喝了糊糊还想吃。”
裴沅委屈巴巴的伸手，却被裴老太一巴掌打在手上。
“吃什么吃，你一个贱丫头天天不干活，净想吃好的。”
“母亲，沅沅还小他知道什么呀，你何苦打孩子呀。”
裴沅的小手通红，瘪着嘴不敢哭出了来。
崔氏心疼的红了眼眶。
虽然裴沅不是她亲生的，但毕竟是丈夫的骨血，如今丈夫下落不明，她有责任照顾好他的孩子。
“嫂子也就你性子软，要是我说啊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丫头就该当个下人使，一个外头生的玩意，还当个宝贝了。二嫂你说对不对？”
裴家二房在裴家一直是透明人，这样的争论更是没有他们说话的份。
突然被点名，张氏知道孟氏这是要拉她入伙呢，她虽胆小却不傻。
“我，我不知道。”
婶子们在这边拌嘴，裴莹却拉了拉姐姐的衣服冲这三房那边眨眨眼睛。
裴婉看了一眼对着妹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假装喝糙米糊实则在偷偷盯着对面。
裴珩正在摇头晃脑的沉浸在鸡蛋的美味中。
侧面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接着手上就空了。
“鸡蛋！你还我鸡蛋……”
裴霖大叫一声吸引了大人们的目光，见裴霖把鸡蛋快速的一分两半，一半塞裴沅嘴里一半塞进自己嘴里。
眼见着自己都不舍得大口吃的鸡蛋瞬间没了。
裴珩蹬腿哭嚎，撕心裂肺的喊着：“我的蛋！”
“裴霖，你个饿死鬼托生，你弟弟的鸡蛋你也抢。”
裴老太太心疼亲孙子哭，拿起筷子就往裴霖身上打。
裴霖个子小跑的快，裴老太打了半天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崔宁，你儿子这样你不管管！”
孟氏气急，直接喊出崔氏大名，一手帮儿子顺气一手在裴霖和裴沅之间来回指。
“沈花开说了，这鸡蛋是给我儿子补身体的，现在让他们两个吃了，你们大房得赔给我。”
“弟妹你别急，都是孩子们玩笑。”崔氏嗔怪的瞪了眼裴霖。
又对着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裴珩柔声哄道：“珩儿别哭了，明日让你祖母再给你买一个当你哥哥赔给你的。”
裴老太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你们大房惹的祸凭啥我掏钱？”
“娘咱家的钱不都在你那吗，你不掏钱谁掏钱？”
崔氏这话是不假，可怎么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裴老太太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我没钱！”
“我也没有。”
崔氏无奈的摆手。
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二房姐妹低着头，肩膀剧烈抖动。
匆匆吃完了饭，跑回房间，一同笑倒在床上。
而堂屋内时不时还能传出裴珩撕心裂肺的呼喊。
“鸡蛋，我要吃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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