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真香
裴家人虽曾尝过山珍海味，但连年的饥荒早磨灭了那些记忆。
即使残留些滋味，也比不上眼前这碗冒着热气的呛汤面。
爽滑劲道的面条，咸淡适中的汤头，吸溜一口好吃的肩膀都要抖上一抖。
裴彦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别人不知道但他却清楚。
这碗面一定是那橡子面做的，颜色都是一样的。
居然没有一点苦涩的味道。
沈花开真的做到了，这个冬天全家人不用挨饿了。
“嫂子，你做的面条真好吃。”
裴莹小嘴巴上油汪汪的，她不让张氏给她擦，小舌头一卷都舔进了肚子里。
“喜欢吃，嫂子以后天天做给你们吃。”
裴霖闻言却轻哼一声。
沈花开可真敢吹牛，就连吴里正家都是一个月才敢吃一顿面条，他们这个家敢天天吃？
那纯粹是疯了。
但看在这么香的面条上裴霖决定今天不怼她。
堂屋里的人一个个吃的肚子溜圆，沈花开把余下的那碗推到裴彦面前。
“你去跟祖父说说，我到叶婶子家里一趟。”
裴彦见沈花开到灶房里拿了一把葱出了门，端起面敲响了祖父的房门。
“你，端着这碗脏面进来干什么？”
裴老太太嗓门不小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那个毒妇竟用脏水和面，你们吃了拉肚子家里可没钱看病，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嘴馋。”
“脏，脏水？”
崔氏吓了一跳，她倒不是担心自己，她是怕真要闹肚子三个孩子受不了。
“大伯母放心，我看嫂子也吃了。”
沈花开就坐在裴婉身边，看的清楚着呢。
裴彦没理裴老太太，侧身进屋把面放在桌上。
“祖父，这个不是脏面，您尝尝吧。”
“裴彦，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当初她沈花开缺德事干的还少吗？别给你一个好脸就不知道北了。”
裴彦大清早从沈花开房里出来的事孟氏早就跟婆婆说了。
两人一直认为沈花开就是为了拉拢裴彦才跟他睡的。
这个裴彦也是，像没见过女人似的，哪还有半点从前的风骨。
“行了，彦儿也是好心，好好的你说他干什么？”
裴老爷子一向疼爱他这个长孙，若不是家道中落，裴家未来的接班人定会是裴彦。
可惜……
裴老太太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祖孙二人，转身甩门出去了。
“彦儿，那个沈花开不是良人，祖父对不起你，悔不当初啊！”
裴彦却不在意地把那碗面往祖父面前推了推。
“祖父，沈花开是不是良人尚未可知，但这碗面却不是脏水做的，这点千真万确。”
裴老爷子缓了好一会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嗯，挺香。
“祖父咱家今年不用挨饿了。”
“咳，咳，什么？”
裴彦就把裴珩发现橡子果，沈花开夜里出去然后两人磨浆子的事一并都说了。
他还特意提了句：
“沈花开有句话在理——这事得捂严实了。”
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但至少不会像裴家这样，今年冬天都要挨不去。
即便是他们读了圣贤书，心系天下苍生，但也要先填饱自己肚子再说。
沈花开让裴彦给裴老爷子送这碗面也是让他同裴老爷子讲清楚。
这件事在裴家很快就不会是秘密。
裴家要想吃的饱，全家老少就必须把嘴闭严了。
裴彦说话的功夫，裴老爷子已经把一碗面吃了大半。
“你告诉沈花开放心，这是关系全家生死的大事，祖父定会办好。”
裴彦起身对裴老爷子行了揖礼：“辛苦祖父了。”
“你让你祖母回来吧。”
裴彦转身走出，走到右边门口对着里面道了句：“祖母，祖父让您回去。”
裴老太太刚进门就被满屋子香气扑个满鼻。
喉头动了动，这要不是脏水和的面该多好啊！
都怪沈花开那个败家娘们！
“还站着干什么，快把面吃了。”
裴老爷把那半碗面推到老伴面前。
“我不吃！”
“不是脏水做的。”
见裴老太太心疼的皱眉，就把橡子面的事又讲了一遍。
说完又着重强调：“这件事千万要守好了，暂时不能让外人知道。”
裴老太太已经惊的说不出话了。
以后真不用挨饿了？
裴老太太将信将疑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条。
嗯……香！
裴老太太食指大动，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
裴老爷子在一旁看着裴老太太把半碗面条吃的干净，连最后的面汤都喝个精光。
满意的点点头。
“哎呀，三媳妇他们娘俩还没吃，我去灶房给她们盛一碗。”
裴老太太端着空碗老脸发烫，一想到孙子还没吃呢又多了些懊悔。
“没了，彦儿说就留了这一碗，你不是给他们馒头了，饿不着。”
裴老头子早预料到裴老太太的想法，所以裴彦出门前，问了一嘴。
“那黑馒头跟石头似的，哪有面条顺溜，她沈花开就是没安好心，怎得不多留一碗。”
“不让你们饿饿肚子，你们也不长记性。要不是裴彦要说事，你刚才吃的这碗面都没有。”
见裴老太太低头不说话，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裴老爷子耐心的劝道：
“沈花开若是真能让全家不饿肚子，老三他们爷俩也不用那么辛苦不是？”
“你也消停些，只要她不再犯浑，从前她做的事，就翻篇不要再提了。”
一家之主发了话裴老太太即便是心中再有气也只能忍着。
沈花开这边敲响了叶家的大门。
村中白日里，家家户户大门都是敞开的，叶家的堂屋正对着大门。
“哎呦，花开快进来坐。”
自从上次两人说完话，叶婶子对沈花开就改观了。
认为之前关于沈花开的谣言都是村里的人扯老婆舌，乱说的。
“吃饭呢婶子。”
怕叶婶子误会赶紧解释道：
“我家里没蒜了，不知道婶子家有没有？我想拿葱跟婶子换点。”
“有，有，有，都是自己家地里产的东西，多得是，你拿去吃就行。”
说着叶婶子从柴火棚的梁上取下一串递给沈花开。
“不用换，不够了再来婶子家拿。”
“那我就不跟婶子客气了，明年开春婶子您可得教教我怎么能把这大蒜种的像你家似的又大又好。”
“行行行，你尽管来问就是，不是啥难事。”
“还有个事想问婶子，咱们这地方哪里有集市呀？”
在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去集市的印象。
“咱们这个村子离镇子不算远，走路也就半个多时辰就到了，镇子里的铺子什么都有，每五天镇子东边有集会，里面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庄稼人卖的，便宜些。”
“那最近的一次集会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
沈花开了然，这么算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她要快点行动起来才是。
谢了叶婶子，沈花开拿着大蒜回到家的时候，正赶上裴家一家老小从堂屋里出来，显然裴老爷子已经把橡子果的能吃这个事跟他们交代明白了。
大家看向沈花开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她真的让大家不用饿肚子了。
除了三房的孟氏。
橡子果明明是她儿子发现的，结果沈花开藏着掖着不说还让她们娘俩饿肚子。
心里越想越气，嘴上就有些不客气：
“沈花开你可真行啊！你是不是一早就等着看我们娘俩笑话呢？”
“三婶，是你自己说不吃的。”
裴莹小声帮着反驳。
“你个死丫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孟氏抬手就要打，却被裴彦一把拦住。
沈花开的声音响起：
“干什么？谁死丫头？我今天把话放这！以后这个家男女一样，别给我搞重男轻女那一套，小心我巴掌不认人。”
孟氏不服气的甩开裴彦的手，怨恨的瞪了眼沈花开。
她还有脸说，死丫头这个词还是最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呢。
现在倒跟她装起来了，让裴家吃饱饭有什么了不起。
当初签字画押的可是拿回三十两，不是吃饱饭就行的。
半年后拿不出来，定把她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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