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可算是醒了...”
连翘关了门进来，将床幔分开挂好，服侍裴旖起床。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了，日头升起来，透过窗棂照进来，影影绰绰的落在地上，像是再梦中所见的阳光一样的不切实际。
“连翘，何时了？”
“回小姐，已辰正时分了。”
抚了抚晕蒙蒙的头，裴旖才强撑起精神起来。
连翘为她梳发，想起今日清晨听小厨房里的下人议论的事情，轻声道，“姑娘，奴婢听说，宥阳陈太夫人来了，今日就住在府上呢。”
“宥阳陈氏？”裴旖蹙眉想了想，“可是母亲的母家？”
“正是正是，姑娘居然知道？”连翘有些不好意思，“奴婢也是打听了好久才知道的，老夫人突然暴毙死后，宥阳陈太夫人也来了，这毕竟是亲家，来了也不稀奇，姑娘可要去见见？”
“会见到的，连翘，你可知陈太夫人对于母亲如何？”裴旖有意打听这母女二人之间的关系，如若可以，也可以借借宥阳的势力。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不过大管家好似说过，陈太夫人许久不曾来京城，这回一定要好好招待。”
裴旖点点头，“既然是外祖母来了，那就先去看看父亲和母亲吧，就说我身体好多了，去请安见礼。”
书房之内。
裴行朝一屁股坐在交椅上，先是大口大口灌了两杯凉茶。
裴夫人陈氏小心翼翼的奉茶，轻声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自打下朝回来，怎么脸色这般差？”
裴行朝一把将瓷杯摔在地上，怒发冲冠，“户部侍中周显失踪了，紧接着曝光了一些户部之间的见不得光的勾当，今日一早陛下盛怒，着令刑部严查...”
陈氏不明所以，“这户部的侍中失踪了，关侯爷什么事呢？”
裴行朝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一眼，“周显是贵妃的义弟，纵然咱们不知情，陛下也会因为周显与裴陶苏这一层关系而迁怒咱们裴府！”
“竟这般严重...”陈氏续了杯茶水，担忧道，“老爷，此时正是多事之秋，陈太夫人和贵妃娘娘都在裴府还未回去，咱们可得好生将人都送走才是呐。”
“说起陈太夫人，她久居宥阳，自你嫁来之后便断了来往，今日怎会突然登门造访？”
裴行朝眼神微眯，试图从陈氏的脸上窥探出一丝一毫的秘密。
“这...这还不是老夫人去了，母亲才来京城的...”
话音未落，房门外小厮传话。
“老爷，夫人，大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
兴许是昨夜一场似梦非梦的梦境叫她看见了一些不好的镜像，以至于现在面上苍白，到真有几分大病初愈的迹象。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旖儿，身子可好些了？”陈氏扯扯嘴角，不太熟练的关怀道。
裴旖亦皮笑肉不笑，“还请母亲放心，小病一场，咳咳咳！不碍事的...”
“女儿今日来，是听说外祖母也来了？”裴旖抿唇，轻声道，“我来京城这些时日，还从未听父亲母亲提起过外祖母的事，不知...”
裴行朝警告性的看了陈氏一眼，后者将她拉出门外，小声道，“你外祖母久居宥阳，今日来也是为了老夫人的丧事来的，若你见了她，叫声外祖母就好，旁的，也不必多说。”
裴旖了然，这陈氏和陈太夫人之间的关系好似...不太好。
裴行朝得了丧期，专心在家将裴老夫人的丧事处理完，三日方一结束，温璟诏的龙撵便停在了裴府门前。
众人跪地迎接。
都说裴府是得了陛下圣恩照拂的。
温璟诏摆摆手，轻声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裴行朝忙磕头起身，“陛下亲临，微臣惶恐...”
“爱卿亲母大丧，想必现在定是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温璟诏轻叹一口气，拉住裴陶苏的手，“苏儿想必也甚是难过吧...”
众目睽睽之下，陛下与贵妃相拥一起，似是天底下第一好的一对壁人。
“臣妾...”裴陶苏酝酿了些情绪，缓慢而沉重的点点头，“陛下在我身边，也能抚平我心中之痛。”
裴陶苏心中暗喜，陛下在后宫多是临幸新入宫的年轻妃子，已经许久不曾来看她了，没想到在生母大丧之际，陛下既然还能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接她。
实在叫她有些感动。
当即便伏在温璟诏的胸口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裴旖就静静注视着二人。
从前她便知道温璟诏是个伪君子，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他骗人的功力不减反增，越发的出神入化了。
温璟诏的眼神不经意落在人群之中一个略显削瘦的少女身上，猛地一晃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松开裴陶苏的手之后，才温声道，“爱妃神思大伤，先去休息休息吧。”
众人各自退下。
裴旖自然是回了自己的东苑，只不过人才刚进来，身后的小庄子便跪迎道，“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裴旖眉头一蹙，忙转过身来。
温璟诏却上前一把将人抱住，语气深沉含情脉脉道，“旖儿，可是生气了？”
令人作呕的龙涎香的香味传来，刺鼻的很。
裴旖挣扎着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龟裂，“陛下自重。”
“旖儿，朕对你无需自重。”温璟诏上前一步，云淡风轻，长身玉立，这副矜贵淡漠的表情很多年以前也曾叫她着迷。
但现在，拥有多年前的记忆再看此刻，只会叫她更加恶心。
从前初入裴府，面对冷心冷肺的裴行朝和陈氏，她才不得不将计就计让外人觉得自己与当今陛下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但她现如今已经在裴府，在京城立足。
亦无需再用温璟诏的名字来行事了。
“陛下后宫佳丽万千，再者我的姑母是当今的贵妃娘娘，陛下于我而言更像是我的姑父，还请陛下莫要再寻我了...”
温璟诏轻笑，“你当真像她。”
先皇后便是这样敢爱敢恨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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