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修衍字字句句全是指控，一时间羞得那些大臣无言以对。
有人高坐黄金台上，不知民间疾苦。
温璟诏高坐，垂听他们一字一言。
“还请陛下圣段！”
温修衍抬头，视线直直看向皇帝，这个朝代里最有权势的男人，也是头一次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
此时的温璟诏不是他的皇兄，是整个王朝的君。
“大理寺已经在审查此事了，三日之内必有结果，诸位爱卿不必再议了。”
“陛下...”
“肃王，朕已经说过了，此事不必再议。”
此事掀篇，有人上报直言北疆兵力空虚，开春以来，胡人屡次三番来边疆试探我朝的动态。
“陛下，北疆国立空虚，这几年一直都是我朝的一个隐患，且胡人多番试探，还请陛下尽早派兵支援北疆。”
胡人一事，早先折子早就递给陛下了，只不过迟迟不见动向罢了。
“朕正有此意，只不过如今国库空虚，待三日后将收敛上来的贡品当作军饷，由兵部拨兵，尽早出发北疆。”温璟诏之前害燥头疼出兵的军饷从何处来，温修衍意外查抄相国从江南收敛来的贡品，到是正好能缓解军饷的燃眉之急。
“陛下圣明，只不过...这领兵的人选？”
满朝静默，方才在朝堂上与温修衍大声对峙的文官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臣愿前往！”
温修衍拱手，脊背挺的笔直，“北疆战事刻不容缓，我朝将才不多，臣愿领兵作战，抵御胡人！”
话落，一时之间无人回应。
应紫从其中，出来，道，“臣也愿前往北疆，助肃王殿下一臂之力。”
“不可！”头发花白的老臣摇摇头，态度坚决，“应侯爷在疆场上浴血奋战，说起来已经有好几个年头未归京了，大有拥兵自重，割裂朝局之态，应世子现在应该好好的待在京城，以免侯爷分心才是。”
“你说的可真是可笑，如今胡人蠢蠢欲动，你却还在担心我的父亲？陛下明鉴。天下百姓明鉴，我父亲出征边关多年，是凭借着我们应家军在边疆上抛头颅洒热血，才有了如今你们在朝堂上高谈阔论的局面。”
“而你们，却还处处怀疑我爹的真心？是何道理？若是不信，你大可去战场上看看！是你？还是你？”被应紫指说着的几位大臣闭上了嘴。
温璟诏指尖微动，审视着温修衍和应紫，再看看这满朝文武...算起来自从六年前魏武侯殁了之后，将才越来越少，竟是已经到了无将才可用的地步了。
沉思良久，温璟诏才不得不做出选择，“我朝军材匮乏，此次出征就由肃王和应紫领兵出战，协助应侯爷击退胡人。”
“微臣领命！”
——
大理寺这么多年都没接到过这么棘手的案子，顺着相国和裴行朝的线索，一连查下去，能将整个朝堂的半数人员查出来。
树大根深，结党营私之事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根除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
大理寺少卿看着桌案上层层叠叠的卷宗，叹道，“没想到我朝竟腐败至此，寺卿大人，该当如何？”
大理寺卿抬头一笑，眸中隐约瞧见光芒闪烁，“我还记得老师之前说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等臣子的命数，不同流合污难得，能逆境生长更是难得。”
“大人何意？”
“我年纪大了，本也该致仕归乡了，然而我这一辈子在大理寺审阅过无数的案件，判过无数人的生死，却不知这朝中最大的毒瘤不是那些贪官污吏，不是那些能言善辩的清流之士，而是能在朝中一句话定人生死的君臣。”
支摘窗外阳光明媚，时而能听见窗外布谷鸟的清脆的叫声。
“这些证据你尽管查办下去，本官还想为百姓们再做最后一件事。”
少卿眸中含泪，他已经明白这位老人的意思了，将所有的压力都归揽到自己身上，或许会遭人暗杀，或许会被人反咬一口，但无论是何结局，将证据呈交给陛下都冒着极大的风险。
而这风险，是由一个花甲老人一力承担的。
“寺卿...”
“不必再说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本官或许这一刻才明白老师教给我的道理。”
大理寺烛光日夜不息，派出官吏无数才摸清暗中的力量。
三日后。
迎着朝阳与晨曦，大理寺卿手持笏板，微微佝偻腰身，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上百层阶梯。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陛下，三日之期已到，微臣已经将裴行朝与相国案尽数查明，卷宗在此！”
温璟诏神色并未有任何波动，身边的大太监将卷宗呈递上来后，温璟诏随意翻动，卷宗上面仔细标明了裴行朝等人多年的恶行。
包括陷害魏武侯谋反一事，筹集河神祭祀搜刮民脂民膏之事，以及江南知府沆瀣一气连同郡主受贿收私，还有毒杀亲母，无恶不作。
...
看罢，温璟诏将卷宗一扔，怒道，“大胆裴行朝，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暗中在江南搜刮民脂民膏，高价抬售粮食，实为不堪。按我朝律法，裴家当诛。即刻将裴家所有人关入大牢，不日处死。”
“另罢黜祈安郡主封号，贬为废人，罢黜贵妃封号，关入冷宫。”
满堂高呼陛下圣明，只有大理寺卿半身跪着，屹然不动。
“陛下，老臣有一请求。”
“说。”
“臣已过花甲，心力交瘁，恐再难胜任大理寺卿一职了，还请陛下恩准老臣致仕还乡，安度晚年。”说罢他重重俯首磕头。
温璟诏点点头，“寺卿确实年事已高，也已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了，正好破获裴家此案，朕便准允你的要求。”
大理寺卿将官帽放在地上，三叩谢之后才转身离开，那背影清冷孤寂，如是垂老的仙鹤一般。
没人比他更明白那卷宗上的罪证了，裴家，相国，沈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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