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心中闷了一口气，甩袖走了。
裴旖从大殿出来之后，便径自去了冷宫。
明明是极尽明媚的夏日，湖面漾起微波，吹皱一池春水，浅绿色的湖面映出两岸的杨柳依依。
身边的莲香头皮发麻的看着那路尽头破败不堪的宫门，试探道，“郡主，这冷宫死人无数，很是晦气，咱们要不还是别去了。”
茴香没说话。
裴旖静静的望了眼那紧闭的冷宫大门，轻声吩咐，“也是，冷宫里头晦气的很，你们两个就别进去了。”
“哎！郡主不可，这里头关着的妃子常年见不到陛下，一个个的都疯了，这若是伤到您可该如何是好？奴婢们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抵罪的！”
莲香正欲说，裴旖却止住她话头，“茴香跟我进去吧，莲香你就在这候着，若是两柱香后我还没有出来，你就进去找我。”
话说到这份上，莲香也不好回绝什么，只能垂首称是。
茴香一言不发的跟着裴旖进去，门一推开，入目所及，尽是一片荒芜，细小的缝隙之中长着细细密密的杂草，再往前看，是几件屋子，不加修缮，瞧着已经有些荒废了。
走了两三步，一个人都没瞧见。
冷宫这处，安静的像是个废墟一般。
“你找谁...”
空中响起格外沙哑的三个字，脊背瞬间绷起，后脑一凉，裴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转身看去。
红色朱门的后面正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银丝散乱，遮住大半张脸，脸上的褶皱因为皮肤松弛的原因，无力的往下垂着。
褐色的皮肤像是即将枯萎的老树皮。
身上穿着宽大的不合身的衣裳，从头到尾的看过去，说是路边的乞丐也不为过。
茴香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挪了两步挡在裴旖身前，“你是何人？”
“哈哈哈...”
像是喉咙里含着石子，声音从粗粝的石子上磨过，叫人听着极度不适，那是很久都未张嘴说过话的原因。
一阵阴风从院中扫过，这个季节，路上积攒了两三片干枯的树叶，随着风声“沙沙”作响。
“身在冷宫，你无需在意我是谁...”
那躬身的身影慢慢离开裴旖的视线，不知去往何处了。茴香吞吞口水，一路无话，只是一直都站在裴旖的身前。
冷宫不大，再进一道院门，里头的人便多了起来，院子里好些人都在院子里晒太阳，只不过都头发冷乱，衣衫不整罢了。
“欸？你是新来的妃子？”
一人穿着鸭黄色的宫装，头上不知从那找来的一只脏污不堪的假花戴在头上，勉强算的上相称。
胭脂擦在年轻的面容上，浮起一层脂粉，瞧着像鬼。
“你长得好生漂亮，陛下有没有宣你侍寝？”那女子凑上前，脸上的笑容有些不正常。
茴香忙将人拦着，朝后面喊去，“郡主，快走！”
院内几个年纪稍大一点的正在晒着太阳的女人们将视线冷冷的射过来，又好奇，有冷漠。
但更多的疑惑。
裴旖后退两步，将茴香扯回来，硬着头皮道，“我不是，你没见过我，是因为我进宫不久。”
“原来是这样。”那姑娘又嘿嘿笑起来，将手中的胭脂展示给裴旖来看，“你瞧，之前让宫里头的阿卫出宫帮我买胭脂，这可是咱们京城上好的朱颜霜，喏，送你了！”
滑，腻的脂粉沾在皮肤上，裴旖低头瞧了瞧，是京城几年前时兴起来的脂粉膏子，看样式，已经有些过时了。
裴旖道了声谢，接着道，“宫里前端时间新进来了一位妃子，不知你可否见过她。”
“新进来的？”那姑娘慢慢踱步，边走边笑，“嗯...宫里新进来的妃子是因为陛下又选秀了吗？”
“可是宫里已经有这么多的妃子了，陛下为何还要选秀...”那姑娘神思哀伤，“可是陛下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来看我了...”
裴旖从她寥寥几句话中判断，此人多半是已经疯了，且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在冷宫了。
“你跟一个疯子说什么话？”
其他人多半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了，躺在原色躺椅上的人慢悠悠的掀开脸上的绢布，正说道。
裴旖这才看清这人的脸，看样子，是何方才在冷宫门口遇见的那位老妃子差不多的年纪，只不过，瞧她神态，应是正常的。
裴旖不知她叫什么，便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我今日是来寻方不久被贬入冷宫的贵妃裴陶苏，不知您可知她住在什么地方？”
“这冷宫呐，虽不大，人多院子也多，你一个人想要找过去恐怕不容易。”那人打了扇子，许是觉得热，轻轻为自己送风，紧接着开嗓喊了一声。
“素枝！”
敞开的屋门里很快出来一人，头发干练的盘起来，一身褐布衣裳，正走到那人面前，“老太妃，怎么了？”
老太妃？裴旖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下这个称呼，也在猜测她的身份。
“宫里进来一个小姑娘说要找新来的人，你去带她过去吧。”
素枝轻声称是，“你们跟我来吧。”
裴旖转身跟在素枝身后。
冷宫的人瞧着话都不多，且里头的人一半疯一半傻，长久以往在冷宫里头还能正常的活着可见是多大的毅力。
面前的这位素枝嬷嬷穿的虽不算富贵，可衣裳干净利索，袖子像上挽起，露出一截削瘦的手腕。
裴旖跟上她的步伐，轻声道，“方才见嬷嬷唤她老太妃，不知老太妃可是前朝的妃子？”
“都这般年纪的，自然是前朝妃子。”
“我记得，朝代更迭，但凡是有了子嗣封号的，都可在宫中安祥晚年，其他人则去陵墓守着先皇，不知老太妃是何缘故？”
素枝停下脚步，略老态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严肃，“不敢问的别问。”
一路无话。
直到走到一处更加偏僻之处。
园中种着两株合欢，一株枯死了，一株还活着。
只不过合欢花开的不多，大抵也是活不长了。
素枝将人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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