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炽烈的金黄色火焰凝聚成团，紧接着肆意挥洒，星星点点绽放在天际。
贺双卿仰头看去，眼底倒映着闪亮的火花。
官府会在每年的焰火节征求一些百姓的想法，今年的百花争艳就是因此而来。
街上有稚童开心的跑来跑去，也有摊贩沿街叫卖，络绎不绝人来人往，真是好不热闹！
贺双卿绕过人群，独自穿行在巷道中。
走出沉檀坊的时候，李四几人还在豪放的喝酒吃肉，她掩了掩面纱，低头快速离去。
国公府里人丁寥落，李折节碍不住李月容的请求，特意让她出府赏焰火，府里的下人们也因此纷纷背着国公爷，躲在后院角落里打牌喝酒。
她从后门狗洞里钻了进去。
庆幸于李月容之前在府里对其他下人的耳提面命，根本就没有人平日里看得上她，自然也不会有人关注她的行踪。
柴房里黑乎乎，只有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当做床榻的干草垛上。
她先是将今日穿的衣裳脱下来，偷偷放进了后厨的灶膛里，眼睁睁看见它烧成灰烬后才离去。
直到她躺下，祁奚才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
【你就是贺家以前的那个庶女吧。】
“咳咳咳——”
她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大惊失色，竟然直接脱口而出。
祁奚沉默了一瞬，说道：【刚才你自己说的啊，她也叫贺双卿。】
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的如过江之鲫，但她一个平民女子，怎么会和贺家扯上关系？
刚才她的悲痛欲绝他也感同身受，如果不是最亲近之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如此悲痛？
【虽然夺舍之事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你如果真是十年前含冤而死那小姑娘，倒也算是得了一次新生，也算是上天开眼。】
他的语气有些落寞，如果此时他在自己的身体里，贺双卿一定会见到一张黯然失色的脸。
其实贺双卿根本没想过隐瞒他太久，毕竟两人同处一体，她做什么事情他都会知晓。
既然他看出来了，有些往事便可以说了：【其实咱们还算是故人呢。】
【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带我在青枫谷生活过一段时间，有一天她救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姑娘，她说自己叫清清。】
祁奚记性好，被她稍微一提就全部回忆了起来。
他笑着说道：【清清被我母亲治好之后，留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是个爱闯祸的主儿，整日不是和谷里的小孩子吵嘴就是上山和野狼打架，我娘天天被她气得不行。】
提起往事，贺双卿眼里闪过泪光。
那是她前世最开心的日子。
莲姨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会给她做她爱吃的菜，给她缝缝补补，也会教她识字读书……
【莲姨……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哽咽问道。
祁奚沉默。
心口像堵了一团棉絮，她抚着胸口，轻轻道：【我不问了，不想说便不说了。】
祁奚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想说，母亲故去多年，再也没有当年的痛彻心扉，剩下的仅有怀念罢了。
他道：【你走之后，她又救了几个伤者，其中一位伤势沉重，她去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跌落山崖，这才丧命。】
原来是为了救人。
她默默叹气，【莲姨身为鹤归的弟子，一生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没想到……】
罢了，对医者来说，倒也一辈子无愧于心。
两人诉往事之际，李折节在府里担忧的踱步。
“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快两个时辰了。”
管家安抚道：“老爷，李四在呢，小姐不会遇到危险的，听说今年的焰火比往年花样更多，小姐应该是玩得忘了时辰，要不，老奴带几个人出去寻一寻？”
李折节重重冷哼，道：“这丫头蠢得厉害，虽然被皇帝给了个郡主的身份，但我担心她在外边惹事啊。”
容儿被他宠坏了，自小嚣张跋扈，她如今能从王府祸事中全身而退，都是他使计摆了皇帝一道。
皇上肯定怀恨在心。
正愁找不到国公府的错处呢。
唉……
“老爷——”
一声凄厉的嘶吼从院子中传来。
李折节愤怒呵斥：“喊什么喊，有什么事赶紧说。”
为首之人正是李四，他身后跟着几个低头装鹌鹑的，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李四“扑通”一声跪下，凄厉哭嚎：“老爷，小姐出事了！”
李折节脸色唰的白了，他死死抓住李四的臂膀，红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李四哐哐磕头请罪：“小姐让小人几个在一楼喝酒，小姐和香月姑娘两人去往楼上雅间，结果等小人们喝完酒，焰火都要结束还没等到小姐的动静，小人就询问小二，结果小二说小姐不允许外人打扰，小人又等了会儿，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小人兄弟几个上楼查看，这才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小姐……已经死了！”
什么？！
李折节犹如遭遇当头棒喝，眼前阵阵发黑，全身被抽走了力气，翻白眼就要往后倒。
“老爷小心。”
管家扶住了他，随后对李四几人问道：“你们怎么确认小姐死的？请大夫了吗，万一只是昏过去呢？”
李四回想起房间里的惨状，心尖颤了颤，打着磕巴对管家说道：“不止小人看见了，沉檀坊的好多人都看到了，沉檀坊老板不许我们动那间房里的所有东西，他们已经报了官，小人只能回来向老爷禀报。”
李折节撑着力气站起，一下子像老了十岁，他沉闷的对李四说：“走吧，你带路，我去把容儿接回来。”
他不信这贱奴说的每一句话，他的容儿最调皮，这次肯定是像小时候一样吓唬他而已。
他得亲自把人接回来。
到了沉檀坊，李折节被人搀扶下马车，前方喧闹无比，他抬眼望去——
密密麻麻的官兵将整座楼包围了起来，整座楼光亮四射，底下无数百姓纷纷抬头。
他拨开人群，对为首的官兵说道：“让开，我要去找我的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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