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良清醒之后，立马将贺白薇关了起来。
他恶狠狠对她道：“既然贺惜弱不是个有福气的，那我也只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了。”
在逼仄昏暗的屋子里，贺天良卸下了平日的伪装，老态的皱纹布了满脸，声音也显得阴沉：“晋王早已及冠，皇上如今有意给他选妃，我本想着以惜弱的嫡女身份，配给晋王正好，可惜她是个蠢的，一心想着那劳什子的首辅。”
提起祁奚，贺天良更是咬牙切齿：“一个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子，读了几年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的赈灾是他在背后搞的鬼，等着吧，我迟早要将他弄死。”
不过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盛王死了，现在皇子便只剩下了晋王，梁安帝身体又一天比一天差。
每个人心底都心知肚明的事。
纵使晋王身边美色如云，可只要王妃之位一日空悬，他们这些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大臣心思便不会沉寂下来。
“从今天起，只要你好好表现，我就把你记在你母亲的名下，从此以后你就是贺家的嫡长女。”
嘴角的胡子翘得高高的，一说话唾沫星子满天飞。
看得贺白薇午膳都要吐出来。
她强忍着恶心，一字一句问：“若我不愿呢？”
“你？”
贺天良眼珠子一撇，打量物件儿似的看着她，从上到下写满了不屑。
“你天生贱命，要不是惜弱不在，这么天大的好事哪里轮得到你？”
“父亲认为这是好事？”
酸涩从心口处上升，渐渐传至四肢百骸，如此艳阳高照的阳光，却照不进这阴暗的屋子。
她直视着这位把所有孩子的价值一一算计干净的父亲，说道：“晋王好色成性，甚至有人眼瞧着他养了一个小倌儿，还未十五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教坊司青楼的常客了，后来更是变本加厉，正妻还没进门，侧妃妾室通房却早早纳了个遍。”
“要不是太后严加管着，恐怕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吧。”
“父亲，这样的人，你说是我的良配？”
她字字泣血，句句垂泪，可是贺天良却毫无触动，甚至连解释也不愿解释。
背着手走了。
只留下一句：“把她给我看好了。”
……
贺青淮脸色惨淡的讲完这一切，可怜巴巴地盯着贺双卿的神色。
贺双卿不落忍，将头转了过去。
贺青淮干巴巴道：“姐姐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半夜偷偷前去看她，她告诉我来找你求助。”
“卿姐姐，现在我每日上学都被人严加看管，今天是好不容易向师傅告了假，才偷偷跑出来的，我姐姐说只有你才能救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既然愿意相信你，那我也信你。”
“唉——”
贺双卿望着他真挚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先回去吧，此事具体怎么做，容我想想。”
他走之后，贺双卿望着逐渐变暗的天色，眼神空空荡荡。
半晌，她感叹道：“贺家……实在不是一个容身之所啊。”
晚风袭来，吹皱了她的衣角，也吹乱了她发间的几根发丝。
祁奚伸手，将乱发往她耳后别去，他低声道：“自从盛王没了后，皇上便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晋王身上，每日都拘着他进宫，依我对皇上的了解，怕是动了选秀的念头。”
“选秀？”她惊道：“不是指婚？”
“如果只是指婚的话，皇上不一定能看得上她，她在京城众多贵女中基本没什么竞争力，可若是选秀……”
“五品以上大臣的适龄女儿都得入宫。”
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梁安帝都半只腿入土的年纪了，还想着选秀。
她被气笑了，发间的簪子都气得歪了。
祁奚一愣，伸手将簪子抽出，青丝瞬间如瀑，落了祁奚满手。
眼睛一转，对上了贺双卿羞恼的眼神。
他突然愣怔，手脚瞬间僵硬。
干巴巴道：“我以为……”
好吧，闭嘴，不言。
贺双卿没好气的打了他一下，“你手不想要了是吧。”
“那……我再给你簪上？”
他试探性的伸手，没想到贺双卿直接背向他，往他那边坐了坐，傲娇道：“行，你簪吧。”
突如其来的温热惊得祁奚脸颊发烫，馨香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胸膛处扑通扑通直跳。
一向端庄沉稳的首辅大人此时竟显得局促不安，比多年前初入朝堂时还要紧张。
贺双卿不耐烦地戳了戳他，“快点啊，咱们的首辅大人不会连簪个头发都不会吧。”
他如何能会？
他又没簪过。
细长的手指从青丝间穿过，他摸了又摸，甚至拿手缠了好几缠，愣是连个揪揪都弄不出来。
贺双卿眼睛微阖，嘴角却扬起一丝笑容。
“你左手将头发扭几圈，右手将簪子放在发根旁，再把簪子绕几圈簪进去。”
她刚说完，祁奚就已经簪好了，不过比不上她自己精心梳的头，但是已经很不错了。
最起码摇头不会掉。
她起身，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温热瞬间远行，冷风吹到了他的胸口，他还有些愣怔。
不过转瞬，望着女子轻哂不满的表情，他便笑了起来。
“真好看。”
贺双卿白他一眼，揪出了耳边的一缕长发，质问道：“这也叫好看？”
他笑而不言。
晚霞划破天空尽头，漏了一道暖黄的缝隙，洒在女子娇媚的容颜上，更添姝色。
祁奚温柔的注视着她。
风中传来叶子的轻吟，不远处的青石板上，有丫鬟端着食案前来，林荫丛下，花开了满园。
夏日的晚风吹弯了祁奚的眉眼，也吹动了他的心。
厨娘今日做的是贺双卿夏日最爱吃的冷淘，将槐叶碾碎后取汁，与面粉和成面团，接着赶制成细细的面条，煮熟后过冷水淘洗，盛入碗中后，宛如一条条碧绿丝带。
槐叶冷淘清爽弹滑，加上爽口的黄瓜和香菜酸萝卜，更是叫人胃口大开。
贺双卿一边埋头吃，一边说道：“若是皇上动了选秀的心思，我们就得加快救人的进度，否则圣旨一下，除非死遁，再无转圜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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