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芳抬头同乔笙对视着，男人会利用她，可同为女人，乔樱给了她真正的帮助。
事已至此，似乎相信乔笙也并不是一件多么接受不了的事。
犹豫了片刻，偌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我去见我弟弟吧。”
乔笙让人给偌芳取来了斗篷，阳光虽不错，但风却渐凉，偌芳要养着身子不能受风，披上斗篷后由婢女扶着，小心翼翼从王府侧门走出，进了马车。
直到此刻，沈煜淮才知道绘春楼的消息。
廖远升打人的事传的很快，一来绘春楼不是个小地方，平时去的人颇多，什么事传播的都快，而且偌芳不是个籍籍无名的姑娘，她长相漂亮，一手琵琶弹的相当不错，不少人都认识她。
二来廖远升本身也是一个得瑟狂妄的人，他和太子妃沾亲带故，又是平西王的儿子，在京城一向是横着走的，就连不是很得势的皇子他都不曾放在眼里。
像那些文人墨客，说什么女人是花儿，要好好欣赏，要细心要珍藏，他就觉得这些话都是屁，一个承恩卖笑的东西，他还打不得了？
所以他自己宣扬起这件事来，还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甚至在其他酒楼和那些贵族子弟喝多了酒道：“我每一下可都是下了狠手的，谅绘春楼也没那个胆子给她找郎中，这会儿估摸着已经死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嘴里这样轻飘飘的，有人担心道：“廖哥莫胡说，让人听见报官了可如何了得。”
廖远升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酒杯，坐在他附近的同窗连忙给他把酒满上，他捏着酒杯道：“我在绘春楼打死的人，绘春楼都不敢追究，他们谁敢多嘴？再说了，就算谁耳朵灵听了去，谁又敢管？小爷我让他们舌头长，报官了哪家敢抓我？我父亲不给他们脑袋一个个拧下来。”
他这话说的及其狂妄，坐在其中的于晟听了，也跟着附和点头。
于晟是看不惯廖远升的，倒不是因为廖远升对偌芳的所作所为，他只是单纯看不上。
众子弟中，他东宁侯府也是高门大户，他作为嫡子出身是很好的，但偏偏这个廖远升总是踩他一头，他又不得不敷衍应承着，所以他对廖远升十分厌烦。
可同为太子的人，于晟又不敢在太子那儿明踩廖远升，因为廖远升和太子妃有亲，和太子也就攀上了亲，他不能去触太子的霉头。
但将来太子继位，他和廖远升分别继承了父亲的位置，他还是要被廖远升踩在脚下的，所以他需要给太子找些麻烦，让他知道廖远升是个惹事精。
“廖公子这话在理，此事不过是死了个承恩卖笑的东西罢了，官府怕是都不愿意受理呢，咱们就不用操心了。何况你这大家大业的，哪用平西王出面啊？审案的一看是你，哪个又肯追究。”于晟边哄着他，边用眼神扫视着周围。
他恨不能再大点声，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他们这桌说了什么事。
不远处坐着刚下了朝，准备去西郊练兵的沈烨，他肚子有点空，就先来了这酒楼，寻思着吃口面条，一进门就看见了这帮公子哥儿。
他有些意外，这帮公子哥青天白日的出来喝酒，店小二认出了他的身份，他也算是这酒楼的常客了，正想殷勤的打个招呼，就见沈烨竖起根手指，他便了然的噤了声。
“一碗青菜肉丝面，一盘凉拌鸡丝。”沈烨吩咐着。
店小二一声得嘞，便下去了，沈烨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背对他们而坐，既能听见这桌人说话，也能不受他们打扰。
很快，他就听廖远升谈起了偌芳的事，话里话外把偌芳贬低的不成样子，又拿人命当儿戏，直言自己出身大家族，和太子妃有亲，父亲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没有人会因为他打死个人就把他怎么样。
这是重臣之子，本该随了他父亲的英勇善战，为百姓谋福谋平安，可他身上却一副纨绔模样，这帮世家子弟捧着他的嘴脸更是让人见者恶心，若是都一个个承袭了父亲的位置，那还有什么好官可言？
但沈烨也并没有打算多管闲事，他也不想给顺天府的人添麻烦，毕竟顺天府已经帮了他不少忙了，偌芳又并没有死。
可马上，这桌人说的话就让沈烨忍不了了。
几个纨绔子弟凑在一块儿，再喝些酒水，无非是谈些稀奇珍宝，谈些风花雪月，谈些长相漂亮的女人。
廖远升被于晟哄的高兴，说道：“不瞒你们说，这绘春楼的姑娘，我是真有些腻了，这京城的烟柳巷子，大的小的我都去过了，就连画舫我都去过许多遍了，那些个姑娘我瞧着都一个样，没什么滋味了。”
这其中常去的公子哥儿开口道：“谁说不是呢，除了长得不一样名字不一样，剩下什么都一样，笑声和花样，仿佛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要说姑娘，这帮被调好了的没什么意思，要我说还是那些未经人事的，咱们自己慢慢调着，这才有趣儿。”廖远升淫笑着：“不过那些乡野村姑又黑又丑，不遭人喜欢，我瞧着咱们京城的这帮闺秀们是真不错，只是都出身高贵，没哪个能给我做妾。”
说起这话，他语气满是遗憾。
坐在他右手边的公子道：“那些姑娘若是长得漂亮，廖哥直接提亲就是，有的小门户出身的，还正愿意给人做妾呢。”
这话让于晟想到了乔笙。
他是喜欢乔笙的，却被乔笙多次拒绝，又发现乔笙的食肆开张时，临王沈烨曾送了东西去。
所以他料定，沈烨和乔笙的关系非同一般。
正想着暗暗收拾廖远升一把，于晟顿觉有了办法，意有所指道：“其实小门户的姑娘，越是甘愿做妾的越是没意思，廖哥何不去高官家的姑娘门前碰碰运气？”
廖远升一摆手：“我就不给我父亲添麻烦了，都是他同僚，谁说我一句不好，难保他回来要跟我耍脸色，我犯不上。”
于晟淡淡一笑：“你这是没懂我意思。据我所知，礼部侍郎的庶女，名字叫乔笙的，和家里头闹了别扭搬出来了。”
这乔笙他们是有所耳闻的，也曾见过面，对乔笙的印象都是长的美。
满京城找不出平替的美。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可像乔笙长相的实在不多。
廖远升道：“哟，那位姑娘没说亲事吧？这是闹了多大的矛盾，还能离府另居？”
于晟叹了口气：“她如今一个人讨生活确实不容易，在银杏巷子开了家门脸不大的食肆，亲自掌勺做掌柜的，活的很辛苦，要是有了夫家那还用受这委屈？直接成亲了就是。”
“倒是个有主意有骨气的，大家闺秀能自己掌勺，还敢开食肆，可见在家里是度日艰难且受过委屈的。”廖远升心里有些活泛，靠近了些问：“是银杏巷子是不？”
“巷口就是，那家食肆挺好找的，叫笙记，目前就她和两个丫头在。”
廖远升点点头，脑袋里头已经想到了一出英雄救美，为美人解决难事或是为美人出头，然后抱得美人归的画面了。
他于晟看他已经上钩，自己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若是临王沈烨不知道廖远升的所作所为，那乔笙就是自己吃了哑巴亏，谁让她当初那么狠心拒绝于晟的？她活该。
若是临王沈烨出手收拾了廖远升，那就更好了，正合于晟的想法。
坐在不远处的沈烨，自然听见了这一切。
他面无表情的吃了碗里的青菜肉丝面，在他看来，这碗面平平无奇，只是饿肚子时随便垫肚子的罢了。
和笙记的青菜肉丝面比起来，差了太多。
吃过面后，他放下筷子，掏了些散碎银子搁在桌面上，也没要店家给找钱，转身离开了酒楼。
在出门之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一桌的人，确认了方才说话的就是东宁侯府的嫡子于晟。
而这时的沈煜淮，从手下口中得知偌芳被打死的事，气的他眉头紧皱。
前世的偌芳也是这会儿死的，他记得不错，可他已经想办法阻止了，让手下在当晚去绘春楼点偌芳到房中弹琴，避开廖远升。
结果偌芳自己觉着廖远升能来一次不容易，主动去寻可廖远升，这才被打。
“蠢货，不长脑子的东西！”沈煜淮气的捏紧拳头：“罢了，田阳被抓，偌芳死了也好，你想办法去顺天府送个消息给田阳，告诉他要是想姐姐活着就把嘴闭紧。”
带着偌芳来到顺天府的乔笙，还不知道酒楼发生的事，沈烨和顺天府打过了招呼，若是乔笙有什么需要，当全力支持。
田阳这两日过的很不好，他被关在监牢之中，由人看守着，行动受限并且担心着偌芳，吃不好也睡不好。
当他见着偌芳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石峰！”偌芳看见弟弟如此消瘦，心里难受的厉害，撑着身子走过去，两只手紧紧的抓着监牢的栏杆。
田阳看清是姐姐，如疯了一般向她冲去，可他双手腕上的铁链勒的紧紧的，让他的身体停在了半路，又反弹回去几步。
“姐姐！”田阳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同样虚弱的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他们对你用刑了！”
“我没有，我很好，石峰你怎么样，有受伤吗？”偌芳语气急切的问。
田阳摇了摇头：“我也很好，没有受伤，姐姐这里很危险，你快走，不要管我。”
“傻孩子！”偌芳流出眼泪来，她转头看向乔笙：“可以把我弟弟放下吗？”
“可以，不过我要事先说明，给他控制住是担心他为了保全你的性命自尽，他也的确做过伤害自己的行为，所以顺天府的人才会这样做，希望你理解。”
偌芳点了点头，既然选择要相信乔笙，她还有什么不理解的。
“我明白，把他放了吧，让我好好和他说说话。”
两个狱卒走进去，将田阳手腕上的铁链打开，门也并未关，偌芳还不知是什么意思，直到乔笙对她点了点头，她才明白这是让她进去。
姐弟二人身上都有伤，相比之下偌芳伤的反而更重一些，田阳仔细打量着她，认定这一身伤是乔笙等人弄的，回头冲乔笙吼道：“你们这群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偌芳拽了一把他的哥哥，沉声道：“这些伤不是因为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如若不是她的话，我已经被人活活给打死了。”
这话说的田阳愣了一下，不解的问：“此话何意？她可是轻而易举猜出我的身份，并且拿你威胁我的。”
“长话短说，咱们该谈谈四皇子了。”
听姐姐提起四皇子，田阳顿时紧张起来，手指做着噤声的手势，让姐姐不要再说。
但偌芳轻轻摇了摇头：“你觉得四皇子是咱们的恩人，但我要明确告诉你，如若不是四皇子下令让我打探消息，我也不会被人差点打死，他把我送到绘春楼，为的是什么你肯定清楚。”
“纵然如此，他是皇子，他有他的报复，我们该配合他帮助他，他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田阳回身指着乔笙：“难道她救了你，就不会让你帮她做事了？”
“你以为他是善人？他救你是为了让你帮他在顺天府卖命，把我救出来是为了让我在绘春楼给他打探消息，他需要我们做的何止是帮忙那么简单，是要压榨我们！石峰，你信姐姐的，这人是好人，她只需要我们实话实说，说出四皇子要我们做的事就好。”
田阳的眼神充满了防备：“姐姐，你怎么能轻信他们！”
“是你太轻信四皇子了！你以为我在绘春楼是甘心的吗？你以为我是愿意的吗？我每天都想死，可他亲口用你的性命要挟我，让我必须为他做事，这种人你如何相信他能真心帮助你。”偌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冲田阳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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