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阳不可置信的看着姐姐，愣了许久才问道：“姐姐，你是受他们什么蛊惑了，这样说四皇子？他可是救了我的命！”
偌芳叹了口气：“石峰，你一定要清醒一些，跟着四皇子只会吃亏的。”
“难不成跟着他们，我们就不吃亏了？他们也不过是利用咱们！”
“我们只需实话实说即可，我因为四皇子差点被打死，是他们救了我，如若不是因为四皇子，我又如何能生死关闯一遭？石峰呀，父亲的事四皇子要是想翻案他早就翻了，那是铁案压根翻不得。”
田阳闻言吼道：“不可能！父亲他是无辜的，他是被人陷害的！”
偌芳伸手拉住田阳的衣领：“石峰，你好好想想，是谁告诉你父亲是无辜的？是谁告诉你，父亲是被陷害的？”
田阳闻言的确认真的想了一下。
当初四皇子沈煜淮把他救下后，和他说父亲的案子有蹊跷，很可能是被陷害的，他深信不疑，因为他心里一直有疑问，他觉得父亲不会做这样的事。
所以他信了四皇子的引导，坚信父亲是清白的，哪怕姐姐田偌芳和他说过多次他也充耳不闻。
直到姐姐被送到绘春楼去，田阳心里也是不忍心的，他知道那种地方不好过，姐姐出身读书人家，自有她的傲骨，哪里能忍受那样的事。
田阳问过四皇子，可不可以让姐姐不要受这样的罪，但是四皇子同他说的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他在绘春楼没有自己的势力，很多消息没有打听的渠道，只能牺牲姐姐。
那时的田阳觉得对不住姐姐，可时候久了，他也忘记了姐姐受的苦难，只一心坚信，他们姐弟好好为四皇子做事，四皇子就可以为父亲的案子平反。
等了这么久，结果一点消息没有，传递出去的消息也只是给了四皇子身边的侍卫，连四皇子的面儿都见不着，他就算有心催，见不着人也催不了。
见弟弟开始深思熟虑起来，偌芳又继续说道：“他说的话你都信，难道姐姐的话你就不信了？那你可知道，当初我进了绘春楼后，想着父亲替咱们姐弟攒下的家产留在老家会丢，求四皇子把那些家产取来，他可给了你了？”
田阳眉头一皱：“还有这事？”
偌芳苦笑道：“父亲的确办了错事，大肆敛财想着为咱们姐弟铺平道路，除了官府搜到的，还剩下两千多两的银票，被父亲亲手装进盒子藏于老家的树下，这件事只有我知道，他告诉我拿着这银子带着你好好生活，有朝一日这些银票会帮我们大忙。”
“父亲真做了这样的事？”田阳感觉信仰崩塌了，他屋里的垂下头，将手握成拳一下下的垂着脑袋：“父亲真的这么做了…”
偌芳握住他的手：“事情已经过去了，问题是那些银票四皇子并没有给我，也不曾给你，他自己藏下了，从最开始他就没想着让咱们姐弟见面，只是利用我们做他的傀儡罢了！石峰你是聪明孩子，你自己好好想想。”
亲姐姐没有骗他的道理，何况他们同甘共苦了这么多年，田阳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也就是田偌芳了。
“姐姐，我不愿信。”田阳的语气有些伤感，摇着头说：“我一直觉着父亲是清白的，有一位皇子能证实我的想法，我便觉得这是对的，你让我如何相信父亲真的是那样的人呢？”
“父亲已经过世了，他也为了他的罪行付出了代价，好在讨论他是清白还是罪有应得已经太迟了。你只要知道，父亲明知他要出事，还尽量为我们考虑和打点，尽量不让我们被他牵连太多，他对我们还是有感情的，如若他在天有灵，看见女儿成了绘春楼卖笑的，儿子成为了别人手里的刀干着杀人灭口的勾当，他该有多难过？”
田阳抬起头，这么久以来他坚信的事，就这样轻易的崩塌了，这让他无法接受。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是不苟言笑的，平日里没多少情绪，和他也谈不上多亲近，他为何会觉得父亲是清白的呢？纯粹是因为他觉得父亲品行高洁，平日里不是喜欢梅兰竹菊这种四君子，就是养些水仙，从不把财帛挂嘴边，这样的父亲和贪财根本联系不到一起。
原来从最开始，他就不算了解父亲，否则又怎会跌进这么大一个坑里。
“姐姐相信那两千银票是被四皇子私藏了吗？”田阳问。
偌芳回头看向乔笙：“我们的老家距离京城不远，可否带我们过去一趟？半天的时间也能赶回来了。”
乔笙吩咐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又让刘府尹给多备了手下，还请刘府尹的人到笙记，找来了铃铛。
为防止出现什么意外，身边要有会功夫的，乔笙能安心一些。
马车迅速出城，田偌芳老家在京城附近的镇子上，因为她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大文豪，所以才进京任职，往年回老家的时候不多。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进了她老家的镇子上，这镇子因为坐落在京城外，所以还算富裕。
街道两边有不少茶摊，一路颠簸乔笙买了一些茶水，喝了解渴继续赶路。
田家从前也算是这儿的富户了，田偌芳父亲在这儿也是很有名气的，所以他家的地址许多人知道，哪怕田偌芳多年不回来，还是能轻而易举的找到这里。
宅子是不小的，因为抄家时破坏了里头的院墙、房屋，修理起来花费颇多，又因为院子大价格也高，因此没什么人愿意买这个宅子，它才能保留到如今。
田偌芳进去后，来不及伤感，她直奔正院的树下，还在路上拿了把铲子，准备到这儿挖土。
到了后她才发现，根本用不着拿什么铲子，树下已经被挖空了，整棵树都倒了下去，早已经枯死了。
看着这棵倒下的树，似乎在证明着田偌芳说的话是真的，田阳有些接受不了，崩溃道：“也…也可能是那些抄家的官兵干的！”
田偌芳转头看着弟弟，指着那棵树问：“父亲喜爱绿荫，每个院子都种了许多树，若是官兵抄家而为，那自然是每棵树都要挖了检查才是，为何要单单挖了这棵？”
田阳被问的哑口无言，顿了好半晌才替沈煜淮解释：“也有可能是有其他人知道银票藏在了这儿，这也是说不准的。”
“父亲亲口说过，他只告诉了我，并且是当着我的面埋在这儿的，当时并无其他人在，我与父亲守口如瓶，除了四皇子以外再无别人知晓此事，还能是谁做的！”
她越说越生气，后头几乎是吼出来：“你不要再替他解释了，他就是一个利用你我的小人，亏你还指望着他能帮助你帮助父亲，你醒醒吧！”
看着那被挖开的坑，田阳无力的坐在了地上，他不知该去相信谁，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相信的。
从前他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和姐姐努力些，扶持着四皇子上位，尽心尽力为他做事，四皇子就可以还他全家清白。
可事实给了他沉重一击，父亲真的泄露了题目并且大肆敛财，他的罪名没冤枉他，四皇子也的确是利用他，甚至把他唯一的亲人送去了绘春楼。
田阳哭了，他像个孩子一般抬起头看着田偌芳，崩溃道：“姐！”
田偌芳也软了语气，一把将弟弟抱在怀中，学着当年母亲的样子安抚着他，一下下的摩挲着他的背：“一切都过去了，听姐姐的话，以后姐姐带你过好日子，都过去了…”
“我早就不想活了，一直靠着给父亲昭雪才挺到现在，为什么…”田阳像个孩子般痛哭着：“我那么信任他，他说什么我都听，吩咐的事哪怕是杀人我也愿意做，可他却如此利用我们…姐，我对不起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田偌芳让田阳正视自己：“这不是你的错，做错事的是父亲，欺骗利用我们的是四皇子，从头到尾你都是无辜的，明白吗？”
田阳抹了把泪：“我怕是原谅不了自己了，我杀了人。”
这话让田偌芳停住了，她不确定乔笙会不会饶恕田阳，毕竟通过乔笙和顺天府官员的交谈，可以看出顺天府并非乔笙的地盘，他们恐怕不会在这种人命案子上听乔笙的话。
所以她抬头看向乔笙，语气近乎哀求：“我弟弟他也是被人蛊惑，不知顺天府可否高抬贵手，放过他，有什么罪责我愿意替他担着。”
“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没必要为了弟弟奉献自己的全部，你能为了他在绘春楼待了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乔笙说道：“等殿下回来，我会同他商量，田阳是受人蛊惑被人利用的，顺天府应当不会杀了他，但罪名能否完全赦免，还要看你们明天在祭礼上的表现。”
田阳有些无错的看着姐姐：“祭礼怎么了？她要我们表现什么？”
田偌芳拉着他的手，担心他接受不了，说话的语速很慢，争取让他每一个字都听进去，并且有思考的时间。
“四皇子不仅坑了咱们，还杀害了许多为他做事的无辜百姓，这位姑娘搜罗了一些人证，他还派人去杀人证灭口，被阻止后又派你去杀那些杀手灭口，我们明日要做的，就是作为人证，实话实说，说出四皇子的所作所为来。”
田阳独自一人面对了许多事，他早已经不是被父母姐和姐姐悉心照料的傻小子了，田偌芳说的意思，他完全能理解。
并且他很快有了自己的想法。
“四皇子毕竟是皇上的儿子，他就算杀了平头百姓，并且利用我们打探消息，可这想来罪不至死，他只要活着势力就依旧庞大，想追杀我们可谓轻而易举，姐姐不怕他日后报复我们吗？”
“这位姑娘会保护我们的，她已经给了我们盘缠，并且可以让临王殿下的人一路护送我们逃离京城，在千里之外安家，天高皇帝远，他是找不到我们的，我们隐姓埋名过自己的日子，也有银子在手生计不愁，做个小生意完全可以过上好日子。”
“我们当初就是轻信了四皇子，难道现在又要轻信别人吗？”田阳有些警惕的问。
田偌芳翻了个白眼：“四皇子只是把你和我从官奴之中捞了出来，除此之外没再付出其他，这位姑娘愿意起早贪黑的照料我的伤势，没劝动我时也不曾对你动刑，我愿意相信她的为人。”
田阳抬头看着乔笙，这姑娘面相不错，他瞧着也不是坏人，可刚刚被四皇子狠狠坑了一把，他实在有些不敢再轻信别人。
看出他的犹豫，乔笙同田偌芳说：“他若是不愿意也不用强求，到时候你出面作证也一样，这里人多眼杂，保不齐有眼线盯着，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马车停在了一间面馆前，是因为田阳路过此处想起这家面馆的掌柜是个老者，一手面条做的十分可口，他小时候经常来吃。
多年后从回故里，他有些思念童年的味道，乔笙知道了这家面馆对于田阳的意义，便让马车停下，几人进去吃了一口，连带着顺天府的衙役们和铃铛。
衙役们一桌，乔笙给他们点的是葱油拌面，另要了一盘凉拌金针和冬瓜鲜。
乔笙等人坐在另一桌，乔笙让铃铛自己选了一道牛肉面，田偌芳姐弟选了荷包蛋焖面，乔笙自己则选了一道香菇肉酱面。
面条上桌了以后，看着卖相还不错，不过吃进嘴里乔笙就觉得食欲全无，作为厨子她尽可能的多吃几口，可到后面她实在有些吃不下了。
再看铃铛，她这些日子在笙记吃住，嘴巴早就被喂刁了，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她可不骗人，牛肉面不好吃，她也只吃了几口。
田氏姐弟也吃出味道不对，田阳回身问店小二：“我记着，这家店的掌柜是一位老者，几年不回来，不知如今这位老者可还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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