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远升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郎家庶女敢顶嘴也就罢了，好歹是个文官之女，也算有些地位，可一个伺候人的奴才种子也敢出来呛声？
本想发火的他，想着抱得美人归的美事儿，又一次把火气压了下去，强迫自己扯出一丝笑来，尽管那笑容并不和善。
他看着乔笙，无奈的一摊手：“我们家的奴才，若是敢这样和我的客人呛声，我非把她打死不可。但没办法，这是乔姑娘的仆人，我没把她打死的权利，尽管她与我言语上有些冲突，为了乔姑娘，我也是愿意忍耐的。”
乔笙挑眉看他。
这个男人，他后来的境遇并不好。
前世在皇宫见过面后，他还像往常一般，在京城之中物色着新的猎物，直到他看上了一个进京帮父亲送猎物的猎户之女。
那是廖远升头一次见着那样英姿飒爽又漂亮的姑娘，乔笙虽没亲眼见着，但听人传话描述着，那姑娘不仅生的美，个子也纤细高挑，虽常年打猎有一手好手艺，可皮肤并不像寻常猎户一般黝黑粗亮。
话语描述中的她，一手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是刚刚抓到的品相极好的雁，另一只手是帮着父亲牵马，廖远升只是在酒楼的二楼看了一眼，便被深深迷住了。
他也香今日这般，让下人拦路，言语轻佻试图用贬低再抬举她，让姑娘成为自己的猎物，可那姑娘压根儿不理他。
被拒绝的多了，他追了一路自然没了耐心，威胁要杀了她父亲，以此想要当街强抢民女，姑娘一不做二不休，拉弓搭箭射穿了廖远升的腿，致使他终身残疾，一条腿再站不起来。
姑娘的父亲为了掩护女儿逃出京城，不惜用命挡住了廖远升的家丁，自己被乱棍打死，女儿得以逃出去，但是没人知道的是，她根本没出京城，就藏在京城之中。
作为一个猎人，狩猎是她的本能，廖远升害的她家破人亡，她又如何能轻轻松松逃出京城，把杀父之仇抛之脑后呢？
所以在廖远升残废了以后，有一次乘马车去绘春楼，被下人从马车上抬下时，一支箭从远处射来，正中廖远升的左眼，扎穿了他的头。
廖远升死了，可惜搭上了姑娘父亲的一生，这是个十分唏嘘的故事，也是未来就会发生的事。
像这位姑娘一样遭遇的人一定不在少数，乔笙看着廖远升的眼神十分厌恶，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我的人，保护我的名声，需要你忍耐什么？我们才是一直以来忍耐的那一方。”乔笙平静了思绪，努力维持着冷静：“我们店要打烊了，还请廖公子离开。”
看乔笙不吃软的，廖远升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他比乔笙高了半个头，脚尖轻轻踮起，为了维持自己高壮的形象，居高临下的看着乔笙。
“乔姑娘，你不要以为我的耐心有很多，你的下人把我的耐心用完了，到你这儿可就没有了。”
他的神情实在是有些猥琐，乔笙冷冷注视着他，镇静道：“廖公子，外头满街都是巡视的官兵，你要在这儿无理不成？”
廖远升知道他这是在威胁自己，语气警告道：“怎么着，你以为我怕他们？真有什么事，那帮人还敢抓我不成？今儿抓了我，明儿就要去我平西王府赔礼道歉，再去东宫同我表姐赔不是，你以为我是好惹的不成？”
“我们到时辰打烊了，廖公子，你该离开了。”乔笙抬眼看他：“现在你若是不走，我不介意请人进来，能不能抓你我不管，让人把你请走是我的目的。”
廖远升被气的眼尾微抽：“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给脸不要脸的人是你，并非是我，你说话太过轻浮惹人厌烦，我不愿做你这个生意，麻烦你从此以后都不要来笙记。”
话音刚落，怒火上头的廖远升一把钳住了乔笙的脖子，将她死死按在了墙上，乔笙后脑勺磕在墙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廖远升不懂怜香惜玉，力气很大，乔笙一只手用力扣着他掐着脖子的手，一只手推着他的肩膀，却推不走他分毫。
一旁的铃铛早就做好了准备，眼看乔笙挨了欺负，上前一脚将廖远升踹倒在地，乔笙被廖远升扯的一个趔趄，粥粥急忙把人扶住，挡在了乔笙面前。
气急败坏的廖远升被女人打了还是第一次，尤其还是铃铛这种年岁不大的小丫头片子，他更是忍受不了。
站起身的他和铃铛四目相对，铃铛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仿佛是一只凶狠的花豹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廖远升回身拿起桌上的茶盏，重重砸向了铃铛，铃铛轻巧避过，茶盏摔碎在地上，乔笙眼睛紧紧闭上。
这茶盏价格可不便宜呢。
廖远升也会些功夫，他父亲好歹也是个武将，他虽不似正儿八经的武家子，但三脚猫的功夫也是知道的。
铃铛看他拉开架势，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想着自己能和他对付一场，也算是心里头畅快畅快。
没想到这廖远升是不中看也不中用，上手三招就被铃铛打倒在地，廖远升的小厮见状急忙上手帮忙，喜秋抱着腌菜的坛子敲在小厮的头上，小厮顿觉眼冒金星，晃晃悠悠的倒在地上。
“乔笙，我杀了你！小死丫头，你敢惹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廖远升的脸被铃铛压在地上，让他的神情变的龇牙咧嘴。
铃铛不语，只是一味的压着他不松开，廖远升只觉自己半张脸都要被压平了。
“你若是不来招惹我，也不至于这样。”乔笙看着被坛子砸倒的的小厮说：“把你家这栓不住的疯狗带回去，若是再来我笙记闹事，我绝对让他好看。”
说罢，铃铛撤了手，廖远升起身还想收拾铃铛，可铃铛扬起了拳头差点打在他脸上，吓得廖远升一闭眼睛，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等他再睁开眼时，那一直没说话的小丫头对他笑的轻蔑，先是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接着拇指倒转，狠狠的朝下点了点。
这就是瞧不起他。
廖远升气的跳脚，大吼道：“你们给我等着，等小爷把你们这破食肆砸了烧了，你们这群小贱人，小爷玩够了把你们都卖进窑船里去！”
铃铛实在听不惯他说话，拿起手边的小茶杯，一把塞到了廖远升大张着的嘴里，廖远升被噎了一下，差点咬碎一颗牙。
“快滚！”乔笙低吼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知道自己一个人不是那哑巴丫头的对手，那就等来日他多带些人来，好生给这几个丫头一个教训。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如此对待，他气的要发疯，只想快些报仇。
小厮扶着他出去，他咬牙道：“回去找人，把笙记给我烧了，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全给我押进府里！”
“公子您三思啊。”
“三思个屁三思！”廖远升一脚踹在小厮的腰上，把人踹倒后还觉不够，又补了几脚上去：“小爷我让人欺负了，你还叫我三思？我不当场杀了她们都是我脾气好了！”
小厮立马跪下道：“少爷，明日是一年一度的祭国礼，您若是真弄出了什么响动，恐怕满京城都知道了，将军知道又要责备您了，奴才知道您生气，等祭国礼过去了，您再报复她们也来得及的。”
他的话让廖远升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的父亲平西王手握战功，在朝中也很受人尊敬，只是有一个大软肋，那便是他这个儿子。
偏他惹是生非惯了，看不惯绝大部分的人，谁巴结他讨好他，他才能给个笑脸儿，所以在京城结仇甚多，也打坏过人，还曾把世家子弟的腿当街打断过，平西王因为这些事很是操心，没少替他赔礼道歉。
所以如今平西王对他看管严了一些，严肃告诉他若是再惹是生非，定然要重责他，但这也不算吓唬住了他。
可明日还真不是个普通日子，祭国礼是大事，就连皇上都会亲自到场，满京的百姓都会出来，街上热闹非凡，他要是惹了什么动静，肯定会被许多人发现的。
“等祭国礼过去？有仇不马上报了，我今天晚上睡觉都合不上眼。”廖远升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回头看向笙记的方向：“今天晚上，小爷就让乔笙知道知道，得罪小爷是什么下场！”
廖远升走后，笙记恢复了平静，粥粥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心疼道：“这茶盏可不便宜呢，那纨绔可真会挑，这几张桌子就这套茶盏最贵了，如今碎了一只，这一套便不成了。”
乔笙见她心疼，开口安慰：“别愁，等祭礼过去，咱们再挑些好的补上，食肆开张这些天，也该更新一些陈设布置了。”
喜秋年岁大些，想的也多些，语气担忧的说：“姑娘，听那纨绔的意思，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咱们笙记呢，很可能会报复姑娘，姑娘可得小心些，想好对策才是。”
“是该想些对策。”乔笙沉思片刻，抬头道：“明天是祭国礼，他就算是蠢人也该知道明天不是惹事的好时候，所以他就算报复，也不会是明天。”
“那祭国礼后的每一天，我们都要小心应对。”喜秋说。
乔笙道：“我觉得这人很是记仇，脾气也大，不像是会秋后算账的人，我怕他今晚就会报复咱们。”
“啊？那这可怎么办。”粥粥吓的眉头皱在一起。
“街上巡视的人多，他不会大喇喇的找许多人闯进笙记，那样声响太大会引人注意，他要报复，就一定会想一些不暴露他自己的办法。”乔笙看向粥粥：“你去临王府一趟，问问临王什么时候下职。”
粥粥点头，刚想出去，就见沈烨开门进来。
屋里的几个姑娘都面露愁容，还有未收拾完的碎瓷片，屋里的陈设有些乱，很明显是有过打斗。
“这是怎么了？”沈烨看着乔笙问：“廖远升来过了？”
乔笙点了点头：“还闹了一场，不过已经被赶走了。”
沈烨闻言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乔笙不知他要去做什么，也没有追问。
来到大街上的沈烨，很快找到了负责银杏巷子巡视的官兵，这里头有他的人，找到人后，他语气严肃的问：“笙记进去人了你知道吗？”
那官兵愣了一下，立刻回应：“回王爷的话，属下一直暗中盯着笙记的动静，笙记从开张起，进去的只有食客，也并没有人出来呼救。”
沈烨知道是自己着急了，他吩咐道：“加强对笙记的监视，一旦有可疑的人出入或是有人跑出来呼救，不论进去的是谁，一律拿下，听候本王发落。”
“是，王爷，属下明白。”
沈烨还是不放心，他知道廖远升这次来肯定是做了伤害笙记伤害乔笙的事，这是他保护不周的缘故。
等他再返回笙记时，里头已经被收拾好了，铃铛冲他比划了几个手势，大概是她将廖远升打跑了。
沈烨笑着摸了摸铃铛的头，抬头没看见乔笙的人，问道：“你们掌柜呢？”
铃铛伸手一指灶房，沈烨掀帘子进去，瞧着乔笙正在灶台前忙活着。
察觉到是沈烨，乔笙头都没回说：“还剩下一道鱼，我做了剁椒鱼头和酸汤鱼片，王爷吃辣行吗？”
“本王来者不拒，没有挑食的。”沈烨想了想，最终还是开了口：“廖远升做了什么？你是谨慎的人，若不是他做了过分的事，你不会让铃铛轻易动他的。”
“他言语污秽，说话不干不净，让人觉着恶心，还企图对我们动手，打他都是轻的。”乔笙盖上锅盖回过头来，手在围兜上擦了擦：“我觉得凭他那个不饶人的性子，今晚很可能就会报复笙记，所以也想着和王爷商量商量。”
“本王明白了，今晚本王过来，也是要和你再确认一下明天的事。”沈烨找了把椅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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