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王心里不安，回头看向沈烨。
沈烨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看他的表情明显乱了，笑问：“平西王觉着，这几个人眼熟吗？”
平西王心里头骂着娘，确认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不仅又惹了麻烦，还是惹了麻烦。
惹到了沈烨，就算他和太子亲自出面赔礼道歉，那只怕也没什么用。
“临王殿下，这几个人是微臣配给犬子的护卫，平日里行事一向冷静，不知是犯了什么错，还请殿下告知清楚。”平西王语气尊敬道。
“他们四个人，奉你儿子的命令，去强抢民女，还妄图烧毁人宅，一次性打算毁掉四个姑娘，这罪名杀了他们不算冤枉了他们吧？”
此言让平西王冷汗直流，立马跪了下来。
“临王殿下，小儿平时是有些淘气，也的确不懂事了些，但这些日子微臣一直悉心管教着他，祭礼当前绝不能让他惹是生非，所以微臣告诫他这几日就在府里头读书，不能出门给微臣丢人现眼，他也是还算听话，这会儿还在府里，哪里能指使人去强抢什么民女啊。”平西王想都没想，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儿子脱罪。
“那就请你差人，把公子请出来吧。”沈烨语气淡淡的，还有些捉弄人的感觉。
平西王转身看向下人：“去，让公子出来见见临王殿下。”
下人走后，平西王赔笑道：“临王殿下深夜来访定是劳累的，不如先请随微臣进去，坐一会儿喝些茶水，再等小儿也不迟。”
沈烨眼风都不扫平西王一下：“不必了，本王就在这院中，你要是有心的话，让人搬把椅子出来也是一样。”
平西王被噎的说不出话，心想自己和沈烨向来无冤无仇，说话做事都是十分小心应对，唯恐行事不当会给自己招祸，今日沈烨这样针对他，说话做事并不给他留情面，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吩咐人搬了椅子后，平西王还让人贴心准备了小几和茶水茶点，沈烨的表情一直不咸不淡的，他也猜不出沈烨的喜怒。
即便如此，他也得为自己儿子正名一下，不能让人随便污蔑，虽然廖远升的确是个不老实的性子，但这两天他可耳提面命的同儿子说过，一定不要惹事，儿子也再三保证一定安安生生的，凭什么他临王张口就是冤枉儿子？
“临王殿下，您一定是有所误会，这四个人也不知是怎么了，估计是微臣识人不清，让他们几个保护犬子实在不该，您处死他们是应该的，可犬子不能做出什么强抢民女的事。”说到这儿，平西王意有所指的笑着说道：“再说了，三更半夜的，女儿家应当都在家里，谁还能在大街上走不成？”
沈烨正喝着茶，闻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对他的长篇大论并没有回应，而是直接问道：“令公子这半晌没出来，是怎么了？睡的太熟了？”
平西王这才察觉不对，回身和下人说：“去看看怎么回事，让公子快点出来见客。”
这时，方才去叫人的下人匆匆回来，面露难色道：“王爷，奴才去了公子院里，公子并未在院中…”
“你胡说！”平西王顿时怒了，凶神恶煞道：“问问公子房中的人。”
“奴才问了，院里人说一直没见着公子，您下职回来时他就不在，早上睡醒就出去了，一直是没回来的。”
“这怎么可能呢。”平西王不肯承认自己忽视了儿子，下职回府没见着儿子也没多问，想着孩子大了总会懂事听话些，所以并没有深究他去了哪里。
如今人莫名其妙不见了，讨债的又找上门来，平西王一脑门子官司，心情差到了极点。
所以他抓住了下人的衣领：“去门房打听一下，是不是公子今儿回府了，只是没在自己院中住，府里那么多通房丫头，说不准他去了谁屋里呢。”
“得了，王爷也别烦这群下人了。”沈烨一伸手，林木森就走到了马车边，沈烨道：“看看这里头的人是谁。”
随着车帘子被撩起来，露出了里头五花大绑嘴也被塞着东西的廖远升，平西王一见着儿子顿时慌了，忙过去：“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样？”
说着他又回身冲沈烨生气道：“临王殿下，微臣敬您重您，对您一向没有忤逆的，您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儿子？麻绳粗糙，要是给手脚勒坏了可如何是好！”
沈烨挑眉看向平西王。
他终于明白，为何廖远升一个好好的孩子，会成长为一个京城之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了。
家里有这样有权有势的大人给撑腰，父亲、母亲、祖父、祖母都拿他当心肝肉一般疼，他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那定是好几个人跟着忧心，若是犯了什么错误，定是好几个人跟着遮掩，遮掩不过就由大人出面，是赔礼是道歉都不用他这个罪魁祸首出头，纵的他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你是想质问本王这样捆着他的原因？”沈烨冷冷的说。
平西王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但他实在心疼儿子，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虽缓和了语气里的质问和生硬，可依旧有些愤怒：“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同微臣说，何苦让一个孩子这样受苦，微臣不敢质问殿下，只是殿下未当人父，不理解儿女受苦受罪当父母的心情。”
“本王虽不是人父，却见过太多人成为父亲，我自己也是有父亲的，正直的父亲不会纵容儿子犯错，也不会为儿子不正直的人品找任何借口。本王和你和他皆无冤无仇，有必要编造那些事冤枉他？”
平西王被噎的半晌没说话，最终憋出一句：“事情究竟如何，我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我先听听犬子是怎么说的。”
沈烨没有阻止：“轻便。”
看见父亲站在马车外，廖远升委屈极了，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屈辱，平日里让父亲给自己撑腰惯了，在这种节骨眼上，他也只想依靠父亲。
本不知道对付自己的人是谁，直到见到了沈烨，他才发觉为何看林木森会觉着眼熟，当初沈烨大圣归来骑马游街时，陆声与林木森一左一右骑着马在沈烨身侧，他刚从绘春楼出来正好碰上。
对于沈烨，他更是想不通了，自己和他几乎是连话都没说过的。
更具体来说，他想和沈烨说话、套近乎，但是沈烨不理他，每每沈烨回京，平西王都想要宴请沈烨，五次里有四次沈烨都是拒绝的，唯一那一次，平西王还带上了廖远升。
什么时候他得罪到了沈烨呢？廖远升想的头疼，嘴被堵着，喉咙里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平西王一颗心都要碎了，忙和下人一起把廖远升从马车里扶了出来，嘴里的布团一被拿下，廖远升就哭喊道：“父亲，您要为儿子做主啊！”
“好孩子，你受苦了。”平西王看廖远升身上有伤，更是十分气愤：“真是受了大委屈了，从小到大你何时这样落魄过。”
“王爷先不用心疼儿子，本王之所以这样捆他，也是事出有因。”
平西王咬紧了牙：“就算事出有因，也该把孩子带回来，给我好生管教，养不教父之过，殿下要是想惩治他，不如把微臣给绑了，把微臣的嘴堵上！”
他越说越生气，最后两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沈烨眉头一皱：“你是在和本王表达不满？你是准备让本王向皇兄说明，天子脚下，祭礼前夜，平西王的儿子廖远升吩咐人翻入姑娘院子，还企图烧院杀人？”
“临王殿下！您是征战沙场的英雄不错，但微臣也不是罪臣，微臣也是立过战功的，绝不允许旁人轻易污蔑。”平西王伸手指着廖远升：“他虽不懂事了些，但大是大非还是明白的，祭礼当前，他不可能惹是生非，作为父亲我了解他。”
廖远升见父亲站在自己这边，立马也跟着说道：“父亲，是临王他冤枉我！”
“不得无礼。”平西王瞪着廖远升道。
看着平西王如此冥顽不灵，沈烨也不多废话，让人带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中年男子进了院后当即就跪了下来，哆哆嗦嗦的回答：“小民…小民是福客居的掌柜…祭礼前夕有官府的人报，说要管控好住店人的身份，没正当理由不准住店，廖公子说要事需要订一间隐秘并且安静的房间，小民照例询问了缘由，廖公子同小民得意回答，说是看上了一个食肆的女掌柜，要她从了自己结果她不从，廖公子想要霸王硬上弓，已经吩咐手下去把人抓来了。”
“你胡说八道！”廖远升指着福客居的掌柜骂：“你个狗娘养的，不要命了是不是！”
掌柜的把头埋的更低：“廖公子说起此事时是比较得意洋洋的，所以说话未免有些忘形，小民也就多听说了一些，廖公子还说那食肆里就三个小丫头片子，等掌柜的劫出来，就一把火烧了那间食肆，让官府的人都查不到。”
沈烨冷笑道：“平西王爷呀，你若觉着强抢民女企图烧毁院落是小事，祭礼当前，若是一个院子起了火，很可能会连累周边民居，到时候救护队要忙碌不说，就连祭国礼都可能会因此耽搁推迟，到时候你这宝贝儿子的罪孽有多大，不用本王提醒吧？”
平西王瞪着那福客居的掌柜：“这平民百姓，谁能证明他说的就是真的？万一他与人谋和，想要陷害我儿？他随便说出两句话，就能给我儿子定罪了？殿下，您是英雄，却不是判官，这事不该是您如何认为就如何定的。”
“好啊。”沈烨起身道：“来人，把廖远升带走，送到顺天府，不，送去刑部，一应人证物证全带走。”
林木森毫不客气的把平西王推到一边，准备把廖远升带走，平西王终究是上了年纪，身板儿没有年轻人硬朗，被林木森推了个趔趄，眼睁睁看着廖远升被人提了起来。
“我的儿！”平西王急忙拦在林木森前头：“把人放了，咱们有话好说！”
沈烨笑了：“平西王不是觉着自己儿子是被冤枉陷害的吗？觉得本王不公，那就让顺天府或者刑部官员好生审审，他们都是常年办案的，肯定会公道且认真，你觉着呢？”
平西王心里很虚。
他太了解儿子的性子了，贪玩好美色，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多少次栽跟头都是栽在这个字上。
所以沈烨所说的话，他虽心里怀疑，但还是相信大于不相信的。
“殿下，有什么话咱们好说好商量，马上祭礼就要开始了，朝中官员都会到场，刑部和顺天府哪里忙得过来！就今儿晚上，咱们把话都说明白，也省着折腾其他同僚了。”
“成。”沈烨居高临下的同平西王说：“本王的手下在福客居客栈，找到了客栈住客登记的册子，里头就有你儿子的名字，下头还有两人，本王一一核实过，他们都是登记在册并且住在店内的，所以福客居这点做不得假，请你问问你儿子，他有家不回住在客栈是所为何事？”
平西王转头看向廖远升，廖远升心虚的不敢说话，一看他这样，平西王心里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傻孩子，究竟怎么回事，说明白！”平西王生气道：“不然真给你送刑部去，传出去你这辈子就完了。”
廖远升被吓的哭了出来：“儿子就是觉着，府里没意思，父亲你逼着我读书，儿子不愿意出去透口气罢了，临王他那是污蔑儿子。”
“住口！临王殿下同你无冤无仇，冤枉你做什么？”平西王意有所指道：“那女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谁招惹的谁？你一向喜欢美色，哪里会对什么食肆的女掌柜动心思？是她先勾搭的你吗？”
一听这话，廖远升顿时跟着点头：“父亲说的不错！那女掌柜粗鄙不堪，缠着儿子，否则儿子哪里会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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