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一片哗然，没想到在他们自认为平安繁华的京城，会出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
家家都有儿女，户户都有孩童，这番话说进了他们的心里，有人高声道：“用亲孙子的性命要挟一个老人，这心可真是狠！”
“是呀，皇上绝不可轻饶罪魁祸首呀！”
“这可不见得，那可是亲儿子，皇上能狠下心？”有人低声议论：“我瞧着啊，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百姓们一人一句，像一群无头苍蝇般围着皇上转，这让皇上头疼欲裂，心里越发捏不准该如何处置。
杀百姓、翻进民居灭口、潜入顺天府灭口、还私自带离官奴，还用残忍手段要挟百姓作恶，条条框框说出去，都是难以让人原谅的。
好在，皇上从打心底就没想过让沈煜淮继承皇位，方才有了太子的事，这会儿有沈煜淮替太子遮掩一番，也不算太糟糕。
“此事现在看来，都是那袁征一人的不是，倒是和老四没什么关系。”皇上的哥哥雍王看出了皇上的难办之处，开口替皇上想法子：“倒是那个袁征，实在是居心叵测，皇上该重责于他，平百姓之愤。”
“二哥此言差矣。”沈烨说道：“袁征是谁手下暂且不论，他一个当差的，何必要自己某算出这么一件事来？他这么做对他自己有好处吗？”
雍王给沈烨使了使眼色，意思让他少说两句，沈烨直接扭过头去，装看不见。
雍王气坏了，用两根手指指了指沈烨：“老四一向老实巴交，待人接物都是不错，和其他几个皇子比较，他是非最少，最是省心，我可不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二哥以为，哪位皇子能做出这样的事呢？”沈烨直接问道。
雍王被噎了一句，瞪眼道：“你莫要胡说八道！本王只是觉着，此事和老四无关，他实在是冤枉。”
沈烨双手抱歉，单膝跪在皇上跟前：“皇兄，田氏姐弟深陷掖庭，若无有权有势的人相帮，他们根本逃不出来，皇兄细想想，袁征一个王府侍卫，他哪里来的本事从掖庭捞人？又哪里来的本事，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塞进顺天府？”
田偌芳开口：“当年民女和弟弟举目无亲，身陷掖庭，是四皇子亲自将我们带出，当时掖庭看管我们的公公姓白，如今若还在掖庭当差，可以询问他一下，看看有没有这回事。”
皇上一张脸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看着老太监说：“去查，那个姓白的。”
沈烨接着说：“皇兄，袁征所为若是为了自己那几乎不可能，若说他是为了别人那倒是有情可原，臣弟以为，现在应该着重审问袁征，看看事情究竟如何。”
皇上点了点头，他虽有心替儿子遮掩这些，可当着全程百姓的面儿，他也不好说的太明显，沈烨给他这台阶，他自然是要下的。
“既如此，就将袁征送到刑部，好生查问，有任何消息都要告知朕。”
沈煜淮心慌的回过头去看，袁征已被人带走，这人对他忠心耿耿，但刑部的刑罚也不是吃素的，并非意志坚定可以抵挡，所以他说不慌那都是假的。
皇上主持着大局接着说道：“至于老四，他识人不明，留着这样危险的人在身边，身为皇子却无这点警觉，本身就是错处。另外这些案子可能有他在其中，不能完全将他排除，在查清此案前，禁足于府上，刑部若有人问话，去府中问，没朕的允许不可出府一步。”
沈煜淮虽不甘心，但这件事发展到这里，皇上已经够替他遮掩了，他也只能磕头应是。
说完以后，皇上看着那偌大的贺寿石越发觉得碍眼，挥手道：“拿下去拿下去，这大好日子，寻这样的晦气。”
案子还未结清，按理说豆羹这些人证是该去刑部的，但沈烨没有答应。
他直言怕有人灭口，杀了这些人证，让他们不得不闭嘴，所以主动承担这些人的日用开销衣食住行，把他们都安顿在了临王府之中，若是有刑部的人要问话，也该由王府的人陪同，保证其安全。
百姓们纷纷为沈烨叫好，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太子死死的瞪着沈烨。
他不知今天这一出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四弟真做了坏事，还是有什么其他蹊跷？不论真相究竟是如何，沈烨这一招很得民心，老百姓对他夸赞有加，明明不是皇子，凭什么要和皇子抢风头？
他猜的不错，沈烨就是仗着自己年轻又有军功在身，想和他夺皇位！当初他就该着人把沈烨斩草除根，压根不该让他活着逃出来！
太子暗自咬着牙，嘴上还要夸赞沈烨是站在百姓的位置替百姓着想，好话说了一箩筐，但皇上却连个正脸都不曾给他。
有这么两出，今年的祭国礼可以说是虎头蛇尾，草草结束了，有这样珠玉在前的好节目，后面就算再漂亮的歌舞、再稀奇的珍宝，都不能让老百姓为之心动了，天家这点事被他们挂在嘴边，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祭国礼结束后，沈煜淮将要被带回王府，路过沈烨身边时他停下了脚步。
这一次他不再暗中盯着，而是直接问道：“五皇叔似乎视侄子为仇敌，这是为何？”
沈烨闻言笑了：“这话怎么说？本王与你是叔侄，作为长辈，我自然盼你一切都好。”
他的年岁比太子还要小两岁，和沈煜淮相比也没差多少，此时拿足了长辈的款，看的沈煜淮更加生气。
于是他直接问出了心里埋藏已久的疑问。
“五皇叔与侄子作对，是不是因为乔侍郎的三女乔笙？”
沈烨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他能直接问出这样的话。
不过想着要保护乔笙的名声，他没直言这些，反问道：“那群百姓报你欺压百姓，杀人灭口，本王虽不知是否冤了你，但也为你说话让人查问再下定论，你如今怎得把是非之外的人也拉去其中？侄子啊，这么做可没好处。”
他说着伸手拍了拍沈煜淮的肩膀：“好自为之吧。”
看着沈烨的背影，沈煜淮拳头攥的紧紧的，旁边的百姓催促他快走，这一切都让他近乎崩溃。
或许是前世他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人，过的太一帆风顺了些，所以这辈子受不了一点打击。
像今天的事，就算他真的是清白的，老百姓也只会说他出身皇室，是有人替他遮掩了，倘若有一日他真的称皇，私底下议论和不满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到那时他们会纷纷拿今日之事举例，说作践老百姓的人不配当皇帝。
换言之，今天这一场，几乎断送掉了他的皇帝路。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上了马车被人带走，乔笙面无表情，心里也并不觉得痛快。
前世的他太顺了，这次贺寿石得了表扬和肯定后，他见了乔笙，给乔笙带了她最喜欢的点心，还告诉她自己将来要是做了皇帝，就天天带她吃这个。
后面她做了太后，一饮一食皆是御膳房悉心安排，沈煜淮完全忘却了曾经说过的话，不再给她带过喜欢的点心。
当时的他很忙，忙着处理国事、家事，忙着顾及和邹皇后之间的情感羁绊，也忙着把她的儿子送给邹皇后，忙来忙去，只有乔笙是他不必忙的。
现在想来，就像是一场玩笑，乔笙轻轻关上窗子，嘴里念叨着：“活该。”
“的确是活该！只是就这样是不是便宜了他？万一那个袁征没被审问出什么呢？”粥粥问。
茶点已经吃没了，茶水也喝了个干净。
喜秋摆弄着茶杯，观察着杯子上雕的梅花，耐心解释道：“就算袁征没说什么，那他的影响也很大了，全城百姓都在，没人会在信他的，皇上想来也会疏远他，所以不论他最后有没有被定罪，名声被毁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真到了议储的时候，这件事就是他的短板和大忌。”
不会说话的铃铛默默点着头，仿佛在认同着喜秋的话。
“他是皇上亲生儿子，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我可不信真有人能秉公执法，真的惩罚他。”粥粥说。
喜秋放下茶杯道：“按律法来讲，他这件事必须要经过严查，查来查去就把他刨除在外了，这前提是想包庇他。”
不过喜秋也不懂，皇上究竟想不想包庇沈煜淮，于是抬头看向乔笙：“姑娘，您觉着呢？”
“皇上就算不疼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儿子，他也要顾惜皇家的名声，要是出了个这样的皇子，皇家名声也会有损，所以他不论怎样，都会把四皇子从这件事里拉出来。”
“有这么个能耐的爹，也难怪他敢做这样的事，合着是有人给他兜底。”粥粥叹气道：“真是可怜了豆羹他们。”
乔笙从未想过，可以通过这件事真正把沈煜淮打败，给自己报仇。
凭着沈煜淮前世的心机，和他作对并不轻松，更不用说他也拥有着前世的记忆，乔笙了解的他只会更了解，毕竟前世的乔笙虽稳坐高位却只能在后宫打转，沈煜淮面对的是整个前朝。
所以想彻底把沈煜淮除掉，仅靠这一次是不可能的。
等楼下百姓散了一些，乔笙也带着几个姑娘走出了茶馆，避开百姓打算回银杏巷子，但走到一个路口时忽然有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吓得她一声惊呼，铃铛抄手就要打过去。
看清来人是乔远山后，乔笙松了一口气，粥粥将铃铛拦住，解释道：“这位是姑娘的父亲。”
铃铛收了手，依旧虎视眈眈的盯着乔远山。
乔远山四下看了看，把乔笙随便拉进了一间胭脂铺子，粥粥等人也跟了进去，不太大的胭脂铺子顿时被挤满了。
“从前为父忙于公事，都没好好关心你，像这小女儿家的东西，也从未给你准备过。”乔远山随手拿起一盒子胭脂，见盒子上头的杏花绘的漂亮，打开盖子瞧了瞧，又闻了一下。
乔笙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他演。
他将盖子重新合上，递给乔笙说：“你长的漂亮，肤色也好，用这颜色正合适，为父不懂这些，只觉得你该用。”
乔笙轻挑眼皮，接过胭脂放回了原处。
看她这样，乔远山有些挂不住脸，清了清嗓子道：“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为父心里很挂念你，碧雨阁空了那么些日子了，你也该回去瞧瞧，肩上的伤可好些了？”
“碧雨阁没空的时候，难不成父亲去看过？”乔笙反问完，忽然笑了：“父亲有话直说吧，若真担心我的伤，早把治伤的药膏给我送来了，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住在哪。”
乔远山心虚道：“确实不知道，你又没同我说过，知道你不喜欢被打扰，为父也不能贸然过去。”
他这话说的实在好笑，乔笙笑意更浓：“父亲呐，您难道不知前些日子大夫人到我那儿闹了一通？她神通广大，能轻而易举找到我住的地方，父亲却找不到，没这样的能耐，怪不得家里由大夫人管着。”
“你！你这丫头，这么些日子不见，怎得还这样牙尖嘴利！”乔远山瞪着乔笙说：“你若是个孝顺的，隔个十天半月，也该回家看看你父亲你兄姐才是，让我们平白挂念你，吃不下睡不好。”
“父亲，您别说了，我继续留在乔家，那才是真正的吃不下睡不好，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我疯了吗还回去受苦？”乔笙看着乔远山，脸色冷了下来：“若没什么正经事，我便回去了，现在日子充实的很，每天都要忙的。”
说罢，乔笙转头就想走，铃铛虽不会说话，但她会听会观察，早就看出来这对父女不对付，听姑娘说要走，她直接就回身把门打开了，气的乔远山呲了一声：“你这丫头！”
乔笙没理他，继续要走，乔远山只好说道：“好好好，你是个厉害的，如今就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要求到你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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