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笙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沈烨不是蠢人，她是不是撒了谎，沈烨一眼就看得出。
但她也不能刻意解释，撒谎的事她懒得做，大概是上辈子因为沈煜淮做的太多了，后面的确得到了报应，这辈子还是常说实话的好。
休息了片刻，乔笙觉得胳膊腿也恢复了许多，便起了身。
此地不宜久留，若是沈煜淮发现密室里的人逃了，真带人追过来，那沈烨和乔笙就被动了。
二人就近从院墙出翻了出去，找到了树林子里的马车，此时天还黑着，距离天亮的时辰还长，乔笙没直接回笙记，担心会影响粥粥她们休息，便跟着沈烨去了临王府休息。
她看了小娃娃，睡的正香，田偌芳将这孩子看做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拍嗝、换尿戒子、哄睡一气呵成，将孩子的气色养的白里透红，比刚出生时还要漂亮的多。
田偌芳因为孩子半夜哭闹要喝奶，醒来喂奶没有睡着，听闻乔笙来了，便邀请乔笙过来看孩子。
乔笙瞧着小娃娃那粉粉嫩嫩的脸，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的碰了碰孩子的脸颊，软乎乎的脸颊十分可爱，感受到被触碰，孩子还撅了噘嘴，吧唧两下继续睡。
“真是可爱。”乔笙看着这孩子感触良多：“和她母亲真像，想来日后长大了，也是一样的性子。”
秀莲是个温柔似水的人，却也有坚强刚毅的一面，祭国礼上带头状告四皇子，那些话说起来铿锵有力，完全不像是个大着肚子即将临盆的妇人，这样的女子不多见，要是能和她的性子相似，小娃娃日后也差不了。
田偌芳将头发掖在耳后，看着孩子的眼神十分温柔：“是呢，秀莲人长得漂亮，她丈夫能娶到她，也实在是有福气的人，只可惜了。”
“孩子日后跟着你，也是个有福的，你肯定能把她照顾好。”乔笙知道田偌芳的欲言又止，明白她的意思。
这孩子是个命苦的，可她的命运并非没有扭转的机会，要是田偌芳好好待她，她日后也是个幸福的小孩。
“四皇子这案子迟迟没个定论，听王爷说皇上已经派人去秀莲老家调查了，只是调查进展还不知道，我怎么觉着，这件事皇上要包庇他儿子呢？”田偌芳问。
乔笙沉默了一瞬，不知该如何和田偌芳说。
田偌芳的处境不好，她先是被她的父亲坑了一把，又因为要保护弟弟所以听从沈煜淮的话，害了自己的半辈子，她一定很想看到沈煜淮获罪的情景。
可事实上是，皇上虽是个性情平和的皇帝，但他也是个父亲，纵然他往日不算疼爱沈煜淮，在这种事情上多少也会宽恕二三。
这件事即便做实是沈煜淮有罪，那他也不可能死，更别说皇上有办法让他从有罪便无罪了，反正关键人证已经死了，掖庭的老太监也已经死了，能够指认沈煜淮的让人已经都闭上了嘴，至于田偌芳他们，所言不会被信服，甚至会被皇上用手段轻易推翻。
“这件事不好办，那是皇上的亲骨肉，他怎忍心重罚？”乔笙叹了口气：“无论最后清醒如何，你都要相信，坏人是不会得好报的，他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至于王爷，此事本和他无关，他帮了我们太多，就算这件事不成，我们也要感激他。”
田偌芳明白了乔笙的意思，点了点头苦笑着说：“我怎会怪王爷？若他真能从此事里脱身，我只会怪自己太窝囊，太无力。”
“我们是平头百姓，他是皇亲国戚，他老子可是一国之主，胳膊拧不过大腿。”乔笙说：“不过我们也不要气馁，若说以前的他是个皇子，现如今的他就是个狗都不理的包子，皇位和他再也无缘了，皇上清楚他的品行，必不会让他坐上皇位。”
这是乔笙最主要的目的，只要沈煜淮做不成皇上，那她的人生轨迹就不会像前世一样。
“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等此事结了，我还要去你的食肆转转呢，听他们说你的食肆经营的很红火。”田偌芳转移话题道。
她是想让沈煜淮得到应有的惩罚，但她也做不到逼迫乔笙或者沈烨必须做到些什么。
乔笙笑着说：“成，这件事结了，你们就来我食肆尝尝味道，那个叫豆羹的孩子，还在我的食肆帮过厨呢。”
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乔笙歇在了沈烨为她准备好的房间，不过她并没有睡，因为在她进门的一刹那，看见林木森也回来了。
瞧见林木森，原本有些发晕发涨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她跟了过去，听沈烨问：“打探到什么了？”
乔笙坐在了沈烨身侧，沈烨正想伸手倒茶，聚精会神听林木森说话的乔笙便夺过茶杯一饮而尽。
沈烨无奈笑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平西王正在召人暗地里摸查京城外，看看廖远升丢失的当晚是不是有可疑的人出入，还询问了周遭的百姓，不过他什么也没打听到。”
“这样说来，他还不知道廖远升身在何处，甚至把此事告诉给他的人也不知道。”沈烨如今高度怀疑把这件事说给平西王听的人就是沈煜淮。
乔笙说：“可你们都是谨慎的人，那位置又十分隐蔽，按理说本不该被人所发现，谁又能知道廖远升死于你们的手？”
沈烨看向乔笙，忽然意识到此事或许并不算难查。
若是沈煜淮也不知道呢？
若是他本身就是胡说八道呢？
沈煜淮要对付沈烨，但凭他的本事，硬碰硬只会死的极惨，所以他必会想些其他办法。
“如果说，他也不知道廖远升身在何处，只是冥冥之中猜测廖远升不在人世了呢？身为富家子弟，廖远升可能会因为愤怒消失一晚，但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头，不带银钱出去的情况下，他能去哪？他能好酒好菜的招呼他？纵然都知道他出身贵族大家，但平西王全城派出大批人马寻找廖远升是人尽皆知的事，哪个同僚能在明知廖远升藏于自己府中，却眼睁睁看着平西王寻人而不得？最终廖远升呆够了还是要回家的的，到时候这人就是得罪了平西王，得罪平西王和得罪廖远升之间，所有人都只会选择一个选项。”
“王爷说的有理，他要是藏于普通百姓家那就更不可能了，不说别的，就说那些粗茶淡饭，他一个公子哥儿哪里吃得惯？”林木森也说。
乔笙看向沈烨：“王爷的意思是，四皇子并不知道廖远升真正的去处？”
沈烨点了点头：“也只是我的猜测，不过老四不是蠢人，他能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廖远升先在你的笙记中闹了一通，接着是廖运周这个做父亲的去赔礼道歉，随后廖远升母亲和祖母又去你那闹，他要是派人一直打探着，这些消息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似乎也知道，我和王爷是认识的。”
“他当然知道，就因为他知道，他会联想到我帮你处理了廖远升这个麻烦，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廖远升的，就只有我。”
乔笙背脊发凉，不禁觉得沈煜淮实在是聪明。
前世他能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没人烧的冷灶，变成炙手可热的皇子，甚至登上皇位，若是没有一点心计，不使一些坑蒙拐骗的手段，他哪里能成事？
而且他这么说就是想利用廖远升消失的事，让平西王怀疑沈烨、针对沈烨，哪怕后面廖远升出来了，证明了沈煜淮的话是错误的，平西王也不能拿沈煜淮怎么样。
光凭沈煜淮拿捏着平西王杀害明寿长公主这件事，平西王一辈子都只能在沈煜淮面前服软，硬气不起来一点。
“平西王能够在没有任何证据，只凭四皇子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就能把此事闹到皇上面前，看来四皇子也是把他逼到了一定程度。”
杀害明寿长公主这可是大事，是不能被原谅的大事。
平西王一旦获罪必死无疑，不仅他会如此，整个廖家都会因此受连累。
所以平西王即使不愿意，也只能这样做。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陆声从牢里头救出来，那就必然要破了是沈烨杀了廖远升的传言，沈烨让乔笙回去赶紧休息，这件事三更半夜做起来不方便，不如等天亮。
第二天一早，乔笙破天荒的回到了乔家，但她并未进门，而是找到了住在乔家附近的小乞丐们。
天凉了，这些小乞丐过的更加节衣缩食了，乔笙从王府带来了一些被褥和下人们换下来的衣裳，将衣裳里的棉花掏出来，再用其他料子一做，便是件新衣裳。
看见乔笙又带着东西来，虎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露出两颗小虎牙说：“三姑娘怎的这样客气，上一次也给我们带了衣裳，我们现在衣裳还够穿呢。”
“你们人多，大的要把自己的棉衣给小的穿，自己就没得穿了，而且你们乞讨要来的东西也不多，吃饱肚子都是勉强，天马上就冷了，若是没一些寒衣过冬，今年冬天又要冻死人了。”
其实在乞丐的世界里，被活活冻死并不算可怕，就怕被冻的半死不活，浑身都是可怕的冻伤，身上骨头节儿动起来都很遭罪，肉上的冻疮又痛又痒，且不止冬天会如此，一年四季都会受罪。
一个冬天太长了，现在的晚上就已经让他们冷的受不住，许多个大孩子拥到一块儿，升起火堆，让小孩子们靠着火堆人挤人睡着，可地上的稻草冰凉，火堆也不能点一夜，若是火势稍大些就会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说是担心火势大了会引起火灾，让他们马上把火灭了。
虎子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冬天，每每到冬天都很难捱，身上被冷风吹的生疼，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的剜着肉，舌头被冻的说话都不利索，一冬天的鼻涕都没能擦干净过，人中被冻的通红，有的甚至会渗血。
若是这里头有发热咳嗽的，那便更严重了，往年虎子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风寒送走一个又一个兄弟姐妹，如今有了乔笙在，每每有人生病他都会求到乔家门前，一个接一个的磕头，说要见乔笙姑娘，乔笙听见后自会带着药箱和吃食棉衣来帮助他们。
这些年乔笙救了太多的人，但冬天依旧难捱，被冻死的孩子依旧不在少数，乔笙没办法搬离京城也正因如此，她不仅有着还未报完的仇，还有着还未救完的人。
母亲曾告诉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一定要多多行善，若是作恶了，老天爷会惩罚的。
乔笙不知那些惩罚是什么，她也并不害怕，可她只想做好事，救这些孩子们，让他们能少挨一顿饿，身上少一些冻伤，不为别的，只凭本心。
虎子看着旁边身下的稻草，因为下霜上面都结了白色的水珠，叹了口气道：“如今三姑娘搬到银杏巷子去了，离我们太远了，今年要是有人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我怕是找不着姑娘了。”
身为小小男子汉，这种话他实在不想说，只想每每见了乔笙都一笑相待。
可他又是这群孩子里的头儿，多少人指望他活着呢？他不是在卖惨，而是在实话诉说这些孩子的惨。
离了乔笙，他们真的会死的，甚至连一身伤痛的虎子自己，这个冬天都可能会熬不过去。
“我就在银杏巷子，你去找就能找到，就算我不在，还有你粥粥姐姐，你有任何麻烦都可以告诉她，她回来了自会告诉我。”乔笙把一牛皮纸袋子的肉包子塞到虎子手中：“趁热吃，都是牛肉馅儿的，吃些肉让你们身上结实些。”
虎子开心极了，拿过纸袋子道了声谢，转头给其他孩子们分了起来。
牛肉包子真是香啊，大家伙儿都吃的很慢，怕一口咬大了这包子就没了，有的孩子把包子吃完了还忍不住舔了舔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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