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王彻底慌了。
当年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可它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且此事一旦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那对于他和整个廖家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
“你说话啊？”皇上眼睛微微眯起，试探着问：“怎么，难不成明寿真的是死于你手？”
他后面那句说起来的嗓音十分低沉，隐忍着怒气，仿佛是确定了什么一般，平西王毫不怀疑他若是承认了明寿长公主是自己亲手杀的，那皇上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所以他立时为自己辩解道：“皇上，微臣冤枉！当年的事微臣早已经证明过自己的清白，那晚微臣救了落水的四皇子，根本没时机去杀明寿长公主，且公主身份贵重，伺候她的下人无数，微臣是外男更是未曾去过她宫里一次，哪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她的宫殿将她杀了呢？”
皇上冷哼一声：“你别跟朕提四皇子，他如今也不是个清白的人。”
“皇上，临王殿下在祭国礼当日，对四皇子咄咄逼人，现如今那些人证所供出的事也一样没确认真假，很可能就是一群百姓被人蒙骗了来陷害四皇子的，更有可能他们根本不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而是有人针对四皇子教导出来的！”
“你当朕傻吗？若是此事针对的是太子，那还有情可原，四皇子一向老实，在朝堂上并无优异政绩，朕也从未动过立他为太子的心思，更不可能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孩子接替朕的皇位，那算计他的人目的是什么？”
“许是四皇子惹了仇怨。”平西王压了压声音，明显有些心虚。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件事究竟是谁对谁错，沈煜淮是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但皇上迟迟不处置他，也说明皇上并未想着重罚他，只是冷着他，保全他的性命，也算是全了这父子情。
往后四皇子再有什么，皇上可不会再管了。
“当年明寿出事的时候，朕可记得清楚，明寿那么爱慕你，你却对她视而不见，虽说她有些事做的确实出格，可她是皇家贵胄，是先皇的亲闺女，你要是当了她的驸马，也不至于有人怀疑到你头上。”
“是，皇上说的不错，微臣在明寿长公主自尽后也是心疼不已，那样一个妙龄少女香消玉殒，微臣心里也不好受，若是能够重来一次，微臣愿意做她的驸马，只要她能不做傻事，不自尽。”平西王故作难过，甚至装出了哭腔：“可微臣如今已有妻室，还生了传宗接代的儿子，儿子离奇消失这么多天，微臣这个做父亲的哪里能安心！”
“朕说的清楚，你指证临王的事，纯属无稽之谈。临王和朕是亲兄弟，更是朕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朕再清楚不过了。”
平西王抬起头来：“皇上！临王身为皇室子弟，手握重兵已是不合适，何况他功高盖主，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您怎么能确定，他对您的皇位没有非分之想？”
“廖运周！你莫要太过分了。”皇上眼神警告道：“朕信得过他的人品，亦如信得过你，怎么，明寿是你杀的不成？”
“微臣没杀长公主，微臣永远效忠大昭，效忠皇上，绝不会对皇上的亲人痛下杀手。”
皇上冷哼两声：“那你又为何要咬着临王不放？你拿不出临王杀你儿子的证据，朕也听你所言帮你调查了，查到现在什么也查不到，冤枉了临王，冤枉了大昭的功臣，冤枉了朕的兄弟，这笔账你想怎么算？”
“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杀微臣儿子的定是临王不会有错。”平西王急了，膝盖往前跪着蹭了蹭：“求皇上再给微臣几日调查，那陆声不知内情，可以抓林木森来审，几套刑罚下去什么都会吐干净的，实在不成，那也只有委屈临王殿下了。”
“你给朕住嘴！你当你是什么人呐？张口闭口就要对朕的兄弟动刑？朕看你是出息的很，都学会严刑逼供这一套了！”
“微臣不敢，可此事实在蹊跷，临王绝不会是无辜之人。”
“廖运周，你实在太叫朕失望了。”皇上对他摆了摆手：“你出去吧，这些年朕看在你劳苦功高，治军严明，对你很是包容宠信，却没想到纵的你这样。”
平西王见明寿长公主的事被人翻出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很是不利，现在继续讨论沈烨的罪行已是不明智了，若是继续上纲上线，皇上怕是会重启对明寿长公主自尽一事的调查。
最重要的是，平西王现在已经不信任沈煜淮了。
当年的事，只有他和沈煜淮一清二楚，除此以外再没别人知晓，若不是沈煜淮将他出卖，谁又能把这件事捅出来？
而此刻的沈煜淮，看着空无一人的密室，和倒在一旁散落了一地书的书架，气的一拳捶在了墙上。
“去给我查！”沈煜淮对旁边的心腹说：“临王明明已经禁足了，他是怎么出的府，又是如何进的我这儿。”
昨晚沈煜淮料定沈烨在下头，破解不了他的手段，必死无疑，所以得意洋洋的没去考虑沈烨是怎么进来的。如今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可谓是丢了夫人又折兵，沈煜淮哪里能不生气？
他看着桌案上被翻开的册子，气的几乎喘不上气，这辈子和上辈子他攒的这些把柄，恐怕都被沈烨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如今的他实在是被动，仿佛有人早就看透了他，他隐藏的事都被人发掘出来，那人还在暗处，比沈烨还暗的暗处。
“殿下，您看这儿。”心腹指着地上一处：“这仿佛是个女子的脚印。”
沈煜淮走过去看，脚印杂乱无章，重心明显不稳，看不清鞋底的花纹和鞋子尺寸大小，恐怕那些药气是生了效的，只是没能真正困住他们，让他们阴差阳错逃了出去。
“竟是个姑娘。”沈煜淮看着那脚印，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昨晚这儿困住的只是个姑娘？”
心腹也不能确认，他继续查着周围的一切，终于找到了一处男人会留下的痕迹。
“殿下，这儿还有个脚印，尺寸比那个脚印大很多。”
沈煜淮眼睛紧紧闭上，脑海里闪过很多事。
前世，他和沈烨并无瓜葛，起码在他登基之前，二人还是客客气气的叔侄关系。
是在他登基后，担心沈烨会功高盖主，抢了他的皇位，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杀了沈烨。
但在此之前，他对沈烨并无杀心，甚至沈烨还帮过他一些忙，知道他不受宠会被其他皇子欺辱，沈烨还替他教训过那些皇子。
怎么重生一世，沈烨这种明明可以好好利用的资源，变成了已经刺向他的刀了？
他和沈烨是什么时候结的仇，他根本不知道，只知道第一天他重生回来时，沈烨已经出现在乔笙的院内了，他去找乔笙时，被沈烨的侍卫林木森拦在了外头。
难不成这一世发生了改变，沈烨和乔笙先相爱了，所以他的出现对于乔笙来说，是根本没必要发生的事？乔笙压根不需要认识他？
这样想着，沈煜淮慌的厉害。
他不是怕沈烨和自己暗中作对，他更怕的是一切不按照前世的轨迹走下去，乔笙并未和他相爱，而是和沈烨在一起了，那他的皇位就缺少了一块十分稳固的垫脚石，且失去了他的爱人。
这个想法让沈煜淮又在墙上狠狠砸了几拳，只是手上传来的疼痛完全弥补不了心上的疼痛。
慢慢冷静下来后，沈煜淮梳理了一下最近发生的邪门事。
前世自己本该一飞冲天的祭国礼，成为了他的噩梦，本该被他杀害的证人一个个都冒了头，这其中肯定是有高人相帮的，沈煜淮亲眼见到沈烨忙前忙后的帮忙，所以能够确认帮助这些证人对付自己的就是沈烨。
除此以外，沈烨还在祭国礼当日频频发言，帮助人证梳理他的罪行，更因沈烨的加入，皇上十分恼怒，让他禁足到现在。
难不成是沈烨提前知道了什么？
难不成沈烨也是和自己一样，是从前世重生而来？
这个想法让沈煜淮心里发寒，扶着倒在地上的书架慢慢蹲下，看着眼前的脚印。
的确是个男子的脚印。
面对着和前世截然不同的两种境遇，沈煜淮有些接受不了，皇位、爱人都远离了他，本就不受宠的他如今被祭国礼这件事重创，只怕是再与皇位无缘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抬起头语气阴沉的说：“出去查。”
和心腹一起顺着那条路走出去，一直走到了假山之中，也未曾看见半个人影，但的确有人停留在此的迹象。
当天晚上他也做了两手准备，让人早在假山附近蹲守，但他们来的恐怕是晚了些，密室里的人已经逃了，青天白日的所以这些痕迹看起来格外的明显。
沈煜淮将拳头捏紧，越发想着要报复沈烨，报复祭国礼上所有中伤他的人证。
“平西王是不是说，那个怀着孩子的妇人已经死了？”
心腹点头道：“回殿下，那妇人名叫秀莲，已经死了，但临死前产下了一个女婴，这会儿还活着。”
沈煜淮转身看向他：“无用的东西！平西王不是很有手段吗？怎么能留有活口！”
心腹单膝跪地道：“殿下息怒！听平西王派来传话的下人说，是使唤了两个稳婆去杀秀莲的，只是有外人在不好动手，所以女婴没杀成。”
“罢了，如今只死了个妇人，还有那么多。”沈煜淮皱紧了眉头：“其他几个人证都得死，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他们要是活着我可就睡不踏实了。”
“殿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正紧张，若是人证一个接着一个离奇去世，只怕会惹来怀疑的。”
沈煜淮瞪着他说：“人在临王府里，如今临王被禁足在府，人死了就是他的责任，是他没看护明白，和别人有什么相干？去找平西王，让他抓紧些，否则就别怪我把那些事大白于天下！”
那心腹去而复返，当天给沈煜淮带来了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消息。
外面百姓纷纷议论，当年自尽在宫中的明寿长公主，其实并非自尽，而是被平西王杀了的。
这个言论犹如往热油锅里泼了一瓢水，顿时炸开锅来，老百姓们不禁觉得最近京城的事发生的太多了，这皇家朝臣的瓜多到根本吃不过来。
先是祭国礼上太子在贺寿礼之中藏虫子，接着是四皇子沈煜淮残害百姓的事被掀了出来，接着是平西王府的公子离奇消失到现在还不见踪影，后面更是牵扯出了多年前的一件旧事，堂堂长公主，竟是在自己宫里被心爱的臣子给害死的。
老百姓们茶余饭后都有了谈资，这却不是皇家想要的。
皇上气的要命，派人镇压这些说辞，可又不能把老百姓的舌头都一条条的剪下来。何况人们在暗中议论，又岂是他们能拦得住的。
相比于不想这件事被大肆宣扬的皇上，沈煜淮是最不想让这件事宣扬开的。
因为当年的旧事，知情者只有他和平西王。
这件事传开了，那平西王一定会怀疑是他所为。
“定是那本册子。”沈煜淮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冷静：“你去密室中，把册子销毁，一个字都不准剩下。”
该被看见的都已经被看见了，要说之前沈煜淮还能有些妄想，以为当时的情景密室中的人根本来不及看册子，现在的他只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
当时就该找几个武艺高强的人，下去把里头的人都杀干净才是，大不了日后把密室拆了，不再用了就是！
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平西王定会记恨他，那他要平西王做的事，恐怕平西王也不会做了。
果然，当天夜里，有人敲响了府中的侧门，沈煜淮得知来人是平西王，并无几分意外，却实在不想让他来。
这时候来，就是兴师问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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