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王看着那玉佩，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想问太多太多的问题，嘴唇都因为紧张和激动在发着抖。
找儿子找了这么多天，一直都没个音讯，这大活人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让人找不到踪迹，平西王越找觉得希望越渺茫，如今终于有了线索，他却有些不敢细想了，高兴都高兴不起来。
方才沈烨所说，这是在草丛之中找到的。
什么情况下，廖远升会把这枚玉佩扔到草丛里？
平西王觉得不会是像沈烨分析的那样，是儿子亲手所掷，而是打斗或是搬运的过程中，玉佩掉落在了草丛里。
这枚玉佩所用的玉价值连城，是当年他父亲立功时先帝所赐之物，价格在市面上很是昂贵，若是有人找到早就拿到黑市上卖了，不可能放任它落在草丛里。
也就是说，从玉佩落在草丛里到现在，都没人发现过它。
“临王殿下，京城之内草丛何其多，微臣好奇，您帮微臣找儿子，怎么还会找到了草丛之中？又如何能够认定，这枚玉佩是我儿子的东西？”
看他的问话还带着怀疑，沈烨淡定的回答：“除了在帮你找儿子，本王也在寻找老四的证据，你知道的，本王在祭国礼上帮着人证，惹了老四不愉快，相信你是最清楚的。”
平西王当然最清楚，当初就是沈煜淮找到他头上，让他想尽办法除了现在身处临王府的人证，平西王最终选了两个稳婆，在秀莲生产之时除掉秀莲，其他人他还未曾得手。
当时他就明白，是沈烨这人和沈煜淮作对在先，祭国礼上那么多大臣都不发表意见，偏偏他一直在说话，帮着人证讨伐沈煜淮，沈煜淮能不记恨他才怪。
所以沈煜淮记了仇，要除掉那些人证，还告诉他廖远升是被沈烨所杀，让他出面告发沈烨，从而导致了陆声受刑。
沈煜淮能把事情做的这样绝，沈烨想报复他那是肯定的，所以沈烨的说法在平西王这里是能够过关的。
“那找证据，怎么还找到了草丛之中？”
听到平西王的问话，沈烨抬起头来，表情有些耐人寻味的看着平西王：“这东西，是本王的人在四皇子府的院墙下找到的，而他去找这枚玉佩的契机，是因为有人看见，鬼鬼祟祟的人影进了四皇子府，他跟过去的路上偶然碰见的。”
平西王的心越听越慌：“这么说，我儿子失踪，和四皇子有关？”
沈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伸手为平西王斟着茶，说道：“至于这枚玉佩的所属，当晚本王把儿子给你绑回来时，就曾见过了，像这种成色的玉佩，便是大内也找不出几块了，一看就不是俗物，本王并非过目不忘的人，但这玉佩确实不容易让人记忆混淆。你也不必因此怀疑忌惮本王，这人便真是本王杀的，皇兄也不会因此重责与我，甚至还会想办法帮我遮掩，懂了吗？”
平西王见被戳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沈烨淡淡说着：“你是什么意思，本王管不着，本王完全可以不把这枚玉佩拿给你看，既然给你看了，便说明我问心无愧。”
“殿下能在百忙之中，替我搜寻儿子，微臣已是很感激了，又怎会误会殿下。不过微臣也实在好奇，犬子和四皇子平日里交往并不多，更没有什么仇怨，四皇子会害他吗？还是说他有什么事情需要找四皇子？”
平西王想不通，或者说他不想往最可怕的那个方向去想。
“虽然你儿子和老四相处不多，但你这个做父亲的，可是和他熟悉的很呐。”
这话顿时让平西王紧张起来。
他压低了声音，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微臣并无对不住他的地方，也不曾得罪过他，那祭国礼的事，更是和我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有没有可能，是你儿子平日里惹是生非，惹了老四？我这个四侄子，平日里看着老实木讷的性子，实则记仇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可能，升儿虽说有些不懂事，但也知道皇子身份尊贵，岂是他能够招惹的？”
“你儿子有听过你的话吗？他要是真听你的话，早留在家里反省了，又怎会偷偷跑出去？他若是听你的话，也不至于惹出那么多祸事来。”沈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平西王，叹了口气说：“他们年龄相仿，都是年轻人，本王只是辈大了些，痴长他们几岁，现在却也摸不透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他们私底下做什么说什么，难道你这个做父亲的一清二楚？”
平西王还是觉得不可能。
受威胁的是他，把柄在别人手里握着的是他，应当是他杀了沈煜淮的儿子，而非是沈煜淮害他儿子才对啊。
“这实在是有些不对劲，微臣想不通啊。”
“本王只问你，你有那么大一个把柄，被他捏在手里，就算他当着你的面杀了你儿子，你还敢闹到皇上跟前，指控他杀了你儿子？是你死了儿子要紧，还是皇上死了亲妹妹要紧？”
这话醍醐灌顶，如当头一棒打醒了平西王。
“往日里那样没存在感的人，没想到竟然会下这样的狠手。”平西王垂着头，咬牙道：“若真是他害了我儿子，我便是变成厉鬼，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沈烨挑拨完，又装作安慰道：“其实我对他是有怨气的，但实话说，咱们谁也没见着你儿子的尸身，也不能确信他现在就是死了，毕竟方才我也说了，他们之间是怎么相处是什么关系，我们也不知道，万一他们是知心好友呢？没准儿你儿子觉得被关着难受，主动去投奔他，现在就歇在他府上呢？”
“这可能吗？”沈烨的话让平西王的心里燃起了希望的火苗，抬头看着沈烨：“临王殿下，这会是真的吗？”
沈烨沉默了一瞬，留足了玄机，用手指摸了摸鼻子，语气十分的不确定：“这也说不好，既然你都说了，他和四皇子平日里来往不多，那方才我说的话便有些渺茫了。”
他的话再次把平西王的心拉入了谷底。
想想也知道，沈煜淮能逼迫他杀证人，能让他出面状告沈烨，条条框框都是逼迫他，又怎会善待他的儿子？
“我与四皇子，从来没有过仇怨，其他大臣见了他仿佛没看见一般，我对他礼敬有加，从未有过不敬的时候，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是毫无怨言尽我所能，他为何要这样？”
“因为他是皇子，你的选择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
“可我已经很听他的话了。”
“那是因为，在大事上他从未麻烦过你，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罢了，他知道打狗不入穷巷，他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的道理，像夺嫡这种大事，他身边从无人帮衬他，若是你再不由他彻底拿捏着，他又怎会有希望？”
沈烨的话让平西王不理解。
“可我从未在夺嫡这方面有过任何站队，其他皇子比如太子或者是二皇子，微臣与他们相处都是点到为止，廖家家训便是不参与党争，只效忠皇上一人，他不是不知道。”
“你不涉及党争，难不成你儿子不会？他私底下和二皇子交好，你知道吗？”
这话问的平西王有些惭愧。
他当然知道廖远升和二皇子走得近，廖远升和于晟的关系之所以好，也是二人同样巴结着二皇子。
见平西王不说话，沈烨继续说道：“你不涉及党争，那是所有人基本都知道的事，可四皇子瞧着你儿子去亲近二皇子，去为二皇子做事，难道不会想这是不是你的意思？”
他说的话很是在理，平西王的内心也有些动摇了。
他说过廖远升，让他离二皇子远一些，咱们廖家不涉及党争，而且现在坐着太子之位的人不是二皇子，和二皇子太过亲近，会惹的太子不悦，来日太子登基，知道廖家曾经效忠过二皇子，心里定会忌讳和忌惮廖家，到时候廖家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可廖远升又哪里会听的话？每次他耳提面命的说这些，廖远升的态度都十分不耐烦，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一点都不往心里去。
在打仗这方面，平西王是个不错的将领，带着大昭的兵打下了很多胜仗，但在做父亲这方面，他实在是不够优秀，甚至失败的一塌糊涂，养出了这么一个不明事理的孩子。
平西王十分后悔，可现在的情况不是后悔就有用的，起码他要把人找到才行。
“就算他为二皇子做事，那也不是我的本心，况且支持二皇子的人海了去了，否则他又怎会能和太子掰掰手腕？他要是一个个的这样下狠手震慑，那些人他处理的过来吗？”
沈烨冷笑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平西王的天真：“支持二皇子的人是多，但他能拿捏的只有你一个。虽说他聪明有手腕，心机也够深，但他没背景，也没人帮他，只有你一个还是因为被捏住了把柄，你觉得他发觉廖家亲近二皇子会怎么做？”
“那殿下您的意思，升儿是被他给杀了？还是被他囚禁在府中，为了拿捏我，威胁我？”
“这个我也说不好，毕竟我现在说的所有话，也不过是我猜测罢了。我与他有私仇，所以说的话难免过激些，但绝非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也不必完全相信我的猜测，别到最后你儿子只是到四皇子府做客的，被我这三言两语让你视他为仇人，那就是本王的罪孽了。”
“殿下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您这样用心为我分析，他真是做客了那是好事，我这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但若真是四皇子对他不利，我也好早做打算才是。”
“我也是这么想的，犹豫了许久才决定把玉佩给你送过来，不过因为我与他有私仇，皇兄只怕也知道，这件事我不好出面，要是你想查的话，我可以陪你调查一番，却不能像祭国礼那样，出头为你说话。”
沈烨的话，平西王也算是理解。
他们二人也有私仇，不过是沈烨这人不与他计较罢了，知道背后主使是沈煜淮，就不再和他过不去了。
上一次沈烨为老百姓出头，字字句句和沈煜淮过不去，沈煜淮的报复随后就到，若平西王是沈烨，他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露面，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谁都懂。
想到这里，平西王仿佛一下就看清了沈煜淮对自己儿子的心里。
用明寿长公主的事威胁平西王，难道他就真的会去状告沈烨？到时候他用什么理由？
只有说他儿子失踪了，是被沈烨所杀，自己失了儿子心里痛苦，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能进宫状告也就不奇怪了。
若是廖远升没有被杀，只是普通失踪，两日便回来了，他又怎会上沈煜淮的当，真的到宫里去状告皇上的亲兄弟呢？
原来这一切，都是沈煜淮早就设计好的，用儿子的命诱骗他，他怀疑沈煜淮话里的真假，他再用明寿长公主的事要挟他。
简直是狠毒至极。
平西王捏住了拳头，同沈烨说道：“殿下陪微臣分析了这么多，微臣觉得犬子可能已经遇害了，而害他的人，八成就是四皇子没错！这件事既然是针对微臣而来，微臣自然没有让殿下您挡在前头的道理，不过殿下的人脉多，手段高，微臣有什么事需要拜托您的，还请您不要推辞，您只需记住，微臣不会陷您与不义之地。”
他的反应让沈烨很是满意。
“你儿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应当就是四皇子府了，他在哪里若是没有激烈的动作，玉佩是不可能掉落的，若是你想，我可以陪你一起查一查四皇子府，看你如何考虑了。”
平西王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外面：“今儿时候晚了，若是殿下明日无事，明天晚上微臣同您去一趟他府上，只是要麻烦殿下与微臣同行，不知您是否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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