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王春兰的小心思
张组长接过报告，仔细翻阅起来，眉头逐渐舒展：“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们误会了。你们的工作很有意义，对于提高土地利用效率和村民收入有着积极的作用。”
他抬头看向柳青，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年轻人，你有胆识，有担当，我很欣赏你。这次的事情我们会如实上报，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柳青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张组长：“谢谢您的理解和支持。我们一定会继续努力，把试验田做好，让村民们看到实实在在的效益。”
随着调查组的离开，村民们也重新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
柳青带着大家继续对试验田进行精细管理，确保每一株金银花都能茁壮成长。
时间一天天过去，金银花苗在大家的精心照料下逐渐长高，开花。
整个柳家沟村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吸引着周围的蜜蜂和蝴蝶前来采蜜。
看着这片充满生机的试验田，柳青心中充满了期待。
……
柳广雄蹲在自家门槛上卷烟叶，劣质烟草的呛人气息混着灶房飘出的糊味，熏得他眯起眼。
劳改所剃短的青茬头皮下，横着道蜈蚣似的疤，那是前些天和监舍混混打架留下的。
“就你出息！”王春兰摔了搪瓷盆，盆底磕在青石板上当啷响，“折腾半年连块红糖都没捞着，人家柳青的试验田都要开花了！”
她撩起围裙擦手，腕子上褪色的银镯子叮当撞在腌菜坛沿。
柳广雄闷头嘬了口烟，火星子燎到指尖才惊觉。
村口大喇叭正播着县广播站的新闻：“柳家沟合作社金银花长势喜人，预计亩产突破......”
“吵吵啥！”他猛地把烟头掼进鸡食槽，惊得芦花鸡扑棱着蹿上柿子树。
树梢挂着的绿果被震落两颗，正砸在王春兰刚晾的蓝布衫上，染出两团浑浊的黄渍。
王春兰盯着污渍，突然把湿衣裳往盆里一摔：“明日我去县城扯布，这日子不过了！”
……
县城供销社的玻璃柜台映着王春兰憔悴的脸。
她摩挲着的确良布料上盛开的牡丹花纹，耳边忽地飘来句带着外乡口音的搭讪：“大婶，您知道柳家沟怎么走吗？”
王春兰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正冲她微笑，手里还提着只鼓鼓囊囊的皮包。
“知道，咋不知道。”她漫不经心地指了指村口的方向，“坐拖拉机到镇上，再转趟班车到柳家沟。”
中年男人道了谢，转身就要走。
王春兰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大兄弟，你是想去看金银花的吧？”
中年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是啊，您咋知道？”
穿涤纶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凑近两步，公文包上“永康药材”的金字在阳光下晃眼。
王春兰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柳家沟那试验田，可是咱们县里的明星项目，谁不想去瞅瞅那金银花咋长的。”
中年男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这么说来，那试验田还真有点门道？”
王春兰撇撇嘴：“可不是嘛，听说那柳青，带着村民们又是改良土壤，又是种药材的，折腾得不轻。不过还真让他们搞出名堂来了，那金银花长得可真好。”
中年男人点点头，从皮包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王春兰：“大婶，来一根？”
王春兰摆摆手：“不了不了，我不会抽。你赶紧去柳家沟吧，晚了可就赶不上看花了。”
那中年男人这时候也不着急了，打量了下王春兰开口道：“大婶看样子是柳家沟本地人啊？”
“可不是本地人嘛，正是那个大人物柳青的二婶，他啊就是一个白眼狼，只管自己发财，一点都不带着我们这些穷亲戚。”
“听说他那一大片金银花全许给了洋大人，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王春兰本来就对柳青怨怼，不管场合地都要叨念两句。
中年男人闻言，眉头微皱，似乎对王春兰的话不意外。
他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大婶，您这话从何说起？柳青他怎么会把金银花全许给洋大人呢？”
王春兰见有人搭腔，越发来了精神：“哎，你是不知道，那柳青就是从广交会回来，就开始搞了这个试验田。听说他还跟什么外国人签了合同，要把这金银花全卖给他们。这不是吃里扒外是什么？”
中年男人听后，立刻附和：“大婶，您这话可说得有道理。我们自己土地上长的东西怎么能卖给洋大人，不如卖给我。”
他食指在柜台轻叩三下，袖口露出的欧米茄表盘折射出冷光：“我出三倍市价。”
王春兰攥着布票的手一抖，深蓝的票面被汗浸出指印：“你找错人了，我当不了柳青的家。”
“当得了当得了！”男人压低嗓音，热气喷在她耳后，“你每天偷些出来，反正你是他亲戚，他不能把你怎么样......”他往她兜里塞了个鼓囊信封，转身消失在攒动的人头里。
王春兰捏着信封的手指节发白，供销社柜台玻璃映出她涨红的脸。深蓝的确良布料上，牡丹花纹被掌心的汗浸得洇开，像团模糊的血迹。
她鬼使神差地把布料往柜台上一推："麻烦换三丈灰卡其。"
回村的拖拉机颠得人五脏六腑都在晃，王春兰死死按住装化肥的麻袋——底下藏着两把修剪果枝用的弹簧剪。
车尾黑烟裹着柴油味扑在脸上，她突然想起那男人公文包上“永康药材”的金字。
“被发现了，大不了卖的钱分柳青那吊死鬼两成。”
王春兰喃喃开口，心下已经有了决断。
……
当晚柳广雄醉倒在炕头时，王春兰摸黑溜进柴房。
月光从瓦缝漏进来，照着墙根新刨的土坑，里面埋着白天从公社农机站顺来的半壶煤油。
窗根下传来野猫厮打声，惊得她打翻了葫芦瓢，发酵的酸味漫上来——是去年腌烂的香椿芽。
后半夜露水最重时，王春兰蹲在试验田排水沟里。
巡夜的赵二狗刚提着马灯晃过去，她分明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
金银花藤蔓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细小的银镯子在摇晃。
当剪刀咬上第一株花茎时，茎管里渗出的汁液沾在虎口，凉得像是柳广雄劳改回来那夜，甩在她脸上的那巴掌。
东南角突然传来枯枝断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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