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新身份再战广交会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兴奋，也有人担忧：“这算不算走资本主义啊？”
柳青朗声回答：“中央文件说了，这是‘集体经济’，赚的钱还是大伙的！”
“以后咱们的蜂蜜、蔬菜、旅游项目，都能用公司的名义签合同，还能向银行贷款！”
老族长拄着拐杖站起来，缓缓道：“我活了七十多年，没见过农民开公司。但既然国家允许，咱们就试试！”
就这样，在1984年的春天，柳家沟成了全县第一个注册公司的村子。
公司挂牌的第二天，柳青就带着公章和营业执照去了县农业银行。
信贷科的李科长看着他的材料，一脸不可思议：“你们要贷五万？拿什么抵押？”
柳青早有准备：“我们有三百亩土地承包权、一座加工厂、一个在建的旅游项目，还有深圳的外销订单。”
李科长摇头：“土地是集体的，不能抵押。”
柳青不急不躁，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这是深圳"南华贸易公"的陈永年先生提供的担保函，他以个人名义为我们作保。”
李科长接过一看，顿时高看了柳青一眼。
陈永年在深圳商界颇有名气，这份担保函的分量不轻。
半小时后，柳青拿到了贷款批条。
走出银行时，他深吸一口气，摸出兜里那张林小雨从东京寄来的最新信件，上面写着：
“柳青，日本这边已经有"农协企业化"的模式，我们可以借鉴。等我回来，咱们一起把"新禾"做大！”
柳青笑了笑，抬头望向远方。
他知道，属于柳家沟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
五月的广州，湿 热的风裹挟着珠江的水汽扑面而来。
柳青站在流花展馆外，望着眼前人潮汹涌的“出口商品交易会”（广交会）会场，手心微微沁出汗来。
他上一次来的时候，广交会还没有这么大的规模，当时也只是国营企业参展。
他当时小打小闹拿了几个订单就感觉自己成功了。
如今看着比那时候规模大了不止十倍的地方，他心里竟然不自觉有些发憷。
他身后，赵二狗和王丽红正小心翼翼地护着几个大木箱，里面装满了柳家沟的蜂蜡工艺品、脱水蔬菜样品和生态农业宣传册。
“青哥，咱们真能在这儿找到外商？”赵二狗压低声音，独眼里闪着兴奋又忐忑的光。
柳青整了整崭新的的确良衬衫——这是临行前林小雨从东京寄回来的日本货。
深吸一口气：“陈永年说了，只要东西好，不怕没人要。”
展位比想象中寒酸。
作为首次参展的乡镇企业，“新禾公司”的摊位被安排在轻工展馆最角落的位置，只有一张掉漆的木桌和两把摇晃的椅子。
隔壁是广东顺德的电风扇厂，展台上摆着锃亮的产品，吸引了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商驻足。
王丽红咬了咬嘴唇：“咱们的东西……会不会太土了？”
柳青没说话，只是从木箱里取出一尊精致的蜂蜡雕——那是林小雨设计的“嫦娥奔月”，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他轻轻把它摆在铺着蓝布桌面的正中央，又取出几包真空包装的脱水蔬菜，一字排开。
最后，他挂起一幅手绘的彩色示意图，上面详细画着柳家沟“生态循环农业”的模式：猪粪产沼气，沼液肥田，有机蔬菜出口创汇……
“咱们不卖产品，”柳青低声道，“咱们卖的是‘故事’。”
第一天，门可罗雀。
偶尔有外商瞥一眼他们的摊位，又很快被隔壁的电子商品吸引走。
赵二狗蹲在墙角啃干粮时，甚至听到有人嗤笑：“农村来的土包子也敢参展？”
柳青却不为所动，他坚信，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总会被人发现。
第二天中午，转机出现了。
一个棕发高鼻梁的外商在示意图前停下脚步，指着沼气系统的部分突然用英语问：“This is anaerobic digestion technology?（这是厌氧消化技术吗？）”
王丽红刚上完夜校的英语班，结结巴巴地回答：“Yes... our village... self-designed！（是的……我们村……自己设计的！）”
外商眼睛一亮，掏出一张名片：“约翰·威尔逊，英国绿色农业协会。”
柳青虽然听不懂英语，但看到对方拿起蜂蜡雕爱不释手的样子，立刻比划着价格。
当威尔逊看到产品标签上“100% or ganic（100%有机）”的字样时，突然掏出计算器按了一串数字——
“2000件！Can you?（能做吗？）”
柳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用力点头：“Yes！We can！（能！我们能！）”
威尔逊满意地笑了笑，又指了指脱水蔬菜：“These too, I want samples.（这些我也要，给我样品。）”
柳青连忙递上几包样品，心里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没想到，第一天无人问津的“土特产”，竟然在第二天中午就迎来了大订单。
接下来的几天，柳青和团队成员忙得不亦乐乎。
订单像雪片般飞来。
威尔逊的引荐让“新禾公司”一夜成名。
德国客商看中脱水蔬菜的有机认证，日本商人痴迷蜂蜡工艺品的东方美学，连香港超市代表都抢着要签供货合同。
展位前挤满人的场景甚至惊动了大会组委会。
当天下午，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干部带着记者过来，惊讶地问：“你们是哪个国营厂的？”
“我们是农民办的乡镇企业，”柳青掏出营业执照，“新禾农工商联合公司。
第二天，《羊城晚报》头版刊登了题为《泥腿子闯广交会斩获百万订单》的报道，配图正是柳青和威尔逊握手的照片。
当柳青在招待所核对合同时，服务员突然敲门送来电报：“外汇管理局明日约谈，速归。”
他盯着电报末尾“东京汇款涉嫌违规”的字样，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纸张。
窗外的霓虹灯将“白天鹅宾馆”的倒影投在珠江水面，晃得他眼前发花。
第二天清晨的绿皮火车上，赵二狗数着订单傻笑：“这回赚的美元能把咱沼气发电站翻新三遍！”
王丽红却注意到柳青膝头摊开的《外汇管理条例》，泛黄纸页间夹着林小雨母亲笔记的复印件，铅笔划痕在“国际资本流动”几个字上来回打转。
推开县外汇局斑驳的木门，穿灰色中山装的办事员敲着玻璃：“日方提前支付的二十万日元必须结汇，村办企业不能留存外汇！”
柳青掏出广交会合同：“可合同约定用日元结算，日本客商下周就要来考察……”
“柳青！”走廊尽头传来拐杖顿地的声响，刘副主任扶着马副局长缓缓走来，“听说某些人借着改革开放搞资本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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