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隔壁村的铁矿
一小时后。
晨雾还未散尽，柳青蹲在沼气站的发酵罐旁，手指轻轻拂过新安装的导流片。
金属表面还带着夜露的凉意，林小雨改良后的设计让整个搅拌系统运转时安静了许多。
“柳主任！”老周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攥着个沾满机油的零件，“在二号罐排水沟里发现的。”
柳青接过零件，眉头骤然收紧——是半截被砂轮打磨过的螺栓，断口处有明显的人为痕迹。
他想起三天前林小雨在搅拌机里发现的异常磨损，后背泛起一阵寒意。
“通知民兵队，今晚开始双岗值守。”柳青将螺栓揣进工作服口袋，“这事先别声张，等我和小雨……”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清脆的车铃声。
林小雨骑着自行车驶来，车筐里装着热腾腾的饭盒，后座坐着叽叽喳喳的柳花。
“哥！小雨姐姐做了肉包子！”柳花跳下车就往柳青怀里扑，辫梢的樱花头绳在晨光中一闪一闪。
林小雨停好车，目光扫过柳青凝重的表情：“出事了？”
柳青把螺栓递给她，低声说明情况。
林小雨的指尖在断口处摩挲，忽然轻“咦”一声：“这不是普通工具造成的，像是用了液压剪。”
她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指着某页图纸：“你看这个应力曲线，要达到这种破坏效果，至少需要……”
话没说完，柳花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
“姐姐，那个叔叔在看你。”柳花指着远处的土坡。
三人同时转头，只见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灌木丛中。
柳青拔腿要追，被林小雨拉住：“带着孩子呢。”
回村的路上，柳花缩在林小雨怀里，小脸煞白：“那个叔叔的眼睛好吓人，像...像夜里的猫头鹰。”
柳青心头一紧，想起林小雨提过的“黑鹤”特征：“是不是左手缺了小指？”
“右手！”柳花突然叫道，“他拿树枝拨草的时候，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林小雨猛地捏紧车把。
柳青感觉到她的颤抖，单手扶住车后座：“先回家。”
午饭时，柳广志罕见地主动开口：“今早公社来通知，要派技术员考察沼气站。”
他放下旱烟袋，浑浊的眼睛盯着儿子，“说是省里的专家。”
“什么时候？”柳青放下筷子。
“后天。”赵素英端来一盆炖菜，“说是要带记者来拍照，搞什么典型宣传。”
林小雨和柳青交换了一个眼神。
前田重工的事还没解决，突然又要接待考察团，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深夜，柳青被窗外的犬吠惊醒。
他摸黑起身，发现西厢房还亮着灯。
林小雨伏在案头睡着了，面前摊着母亲的笔记本，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团墨迹。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正要给她披上外套，突然瞥见笔记本上未写完的算式——正是稀有金属的化学符号。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泛黄的纸页上，某个坐标参数与好几公里外的陈家沟的地形图惊人吻合。
“你知道了？”林小雨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柳青的手僵在半空：“这是...你父亲发现的矿脉？”
“母亲用俄文诗加密的坐标。”林小雨直起身，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前田重工真正想要的，恐怕是这个。”
晨雾笼罩着柳家沟，柳青蹲在沼气站后的山坡上，手指抚过岩层。
林小雨的发现让他一夜未眠——本来柳家沟之前废铀矿脉的事情，已经让他绝了想要挖矿帮助县城里大家发家致富的心思了。
如今上天似乎给他关了一扇门，又开了一扇窗。
他知道真正的振兴，不可能只局限于柳家沟。
他魂不守舍地一直到了次日晨起时分。
“哥！”柳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爹让你回去吃早饭！”
柳青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下山路上，他注意到几处新鲜的脚印——不是村里人常穿的布鞋或胶鞋，而是带花纹的皮鞋印，一直延伸到灌木丛深处。
“强子，这两天有陌生人来村里吗？”柳青压低声音问。
柳强挠挠头：“昨天供销社来了个卖货郎，说是新调来的。右手戴着手套，大热天的也不摘。”
柳青心头一紧。
四指人果然已经混入村庄，而且明目张胆地开始活动。
他加快脚步，必须尽快和林小雨商量对策。
院子里，林小雨正在晾衣服。晨光透过她单薄的衬衫，勾勒出纤细的轮廓。看见柳青回来，她匆忙擦了擦手：“发现什么了吗？”
“山坡上有勘探痕迹。”柳青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还有皮鞋印。”
林小雨的睫毛颤了颤：“那个卖货郎……”
“你也注意到了？”
“他问老王头买蜂蜜时，用的是左手。”林小雨拧干最后一件衣服，“但接钱时下意识伸了右手，又迅速缩回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敌人已经近在咫尺。
早饭桌上，赵素英端出一盆金黄的玉米饼：“快吃，待会儿省里考察团就来了。”
柳青差点被粥呛到：“不是说明天吗？”
“刚接到的通知。”柳广志闷头喝粥，“说是领导行程有变。”
林小雨的筷子停在半空，与柳青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
时间提前，绝非巧合。
饭后，柳青借口检查设备，带着林小雨匆匆赶往沼气站。
路上，几个穿中山装的陌生人正在向村民打听什么，其中一人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
“至少三个人。”林小雨低声说，“都戴着同样的徽章。”
柳青眯起眼睛，看清了那些人胸前别的铜色徽章——县矿产局的标志。
但真正的矿产局干部，怎么会对沼气站如此感兴趣？
沼气站外围已经拉起了红色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省领导莅临指导”。
老周正在调试设备，看见他们来了，急忙迎上来。
“柳主任，这些人不对劲。”老周压低声音，“一来就围着二号罐转，还问我要结构图。”
林小雨迅速检查了设备：“导流片被人动过，角度偏了五度。”
柳青握紧拳头。
这种细微改动不会立即影响运行，但长期使用会导致金属疲劳，最终酿成事故。
手法专业而隐蔽，绝非普通破坏。
“我去会会他们。”柳青整了整衣领，大步走向那群“考察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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