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旭日东升，却挥散不开人群内心的阴霾。
参军统领挥动鞭子吹响哨声，把几万人从酣睡中唤醒。
三个宗门的人也都醒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谈什么洗脸梳头，许多姑娘都是随手拢一下秀发，顾不得有多狼狈，抓起镐头和背筐继续起身挖掘，不用任何人指引驱赶，一个个拼进全力争取早一些找到凤凰的尸体。
牧风安置了一下，吩咐人准备食物和水，然后将孙长庆找来，指着自己脚下的位置让他安排人重点挖掘。
“牧宗主，你确定在这下面？”
“确定，昨晚师姐给我托梦了。”
“额……牧宗主，梦这玩意吧，其实内心而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建议……好吧。”
见到牧风充满血丝的眼睛，参将孙长庆也不好说什么，当即调来五千人，围着牧风指点的地方往下掏。
地面原本就硬，皇家当初选建青阳关的时候，风水工匠要考虑基础是不是结实，加上被千万吨的大山砸了一下，周边的地面被挤压褶皱，地壳更加夯实坚不可摧。
好在孙长庆的手下有一只工事队伍，善于挖掘，中午时，在深不见底的地窟下面传来了喜讯。
“找到了——”
这一声如同天籁，惊醒了所有忙碌的悲痛人群。
牧风顾不得惊吓到别人，身体一闪就到了几百米外洞口，看看绳索下面的丁点火光，冲着下面喊：“确定吗？”
“参将大人，牧宗主，确定，不过最好亲自下来看看，有些……”
“我知道。”
牧风跳上吊篮，被人用辘轳摇着放下去，他来不及抬头看，一心只想着看看凤凰什么样。
地底，几百个工兵围成一圈，把山基下面刚刚掏出孔洞的一块地方围着，看到牧风下来，带队的百夫长立刻散了工兵队伍。
他走过来，贴在跪着的牧风身边低声问：“牧宗主，我们……”
“你们上去吧，我自己就行。”
人都上去了，只剩牧风跪在山洞里的一滩尸体面前。
良久，他擦擦眼泪转身坐在地上，苦笑道：“你恨我吗？”
“不怪你，这是我自己选的。”凤凰的声音幽幽响起，从黑暗的角落里传出。
“如果我不乱跑，就不用你来青阳关替我出征了。”
“这是我的命，不能算在你头上，算了，只是身体没了，给我准备一只竹筒吧。”
“我和大师伯商量过，给他借尸还魂寻找个肉身，你怎么说？”
“我用不习惯别人的躯壳。”
“还是活着好，真的，我已经和红离通信商量过，她答应了，正在乘船往这边赶。”
“她终究要嫁人，不能拖累晚辈，我自己想办法。”
“没有肉身躯壳，修为止步不前还会倒退，你好不容易修来的境界要滑落了，还是听我一句，红离也不是外人。”
黑暗处沉默了，良久，传来嗯的一声。
牧风呼出一口气，在储物袋里翻找一下，取出一大块白布。
此刻，凤凰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惜，我生前都没有留下一副自画像，你应该记得我的样子，有时间帮我画一副吧，都砸烂了，我自己也不敢看，风儿，你帮我烧了吧。”
“你不想被家人看到现在的样子？”
“嗯，小花儿那儿，我想留给她最美的一幕，这身体碎碎烂烂的，会让她留下阴影。”
“好吧。”
“紫裙帮我脱下来，那是一件宝衣，留给孩子们。”
牧风答应一声，忍着把尸体收了，脱下裙子随即放火烧掉尸体，就着不停上涌的地泉把紫色纱裙洗干净，放入储物袋内。
一刻钟后，牧风被吊篮带上，手中只抓着一截竹筒，再无其他。
人已经找到，守军撤走一半，剩余的人平复地窟，车马动起来，将大石归拢好留作城池所用，滚木雷石正需要。
金灯宗新居内，耿子臣等人都坐在院中，即便桌上放着茶水也都没心情喝。
在另一间院内，高大的树影映射在窗棂上，即使是白天，屋子里也有些暗淡。
梳妆台边，红离一个人静静的坐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以前我打量你，发觉没有红拂耐看，但现在才发现你原来这样美，红离，你与牧风的事，要什么时候挑开？”
镜子里，红离再次张口，就像一人饰演两份的独角戏。
她嘟着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鬓角碎发，漫不经心道：“我也不知道，但母亲和老红都承认了小妹和他的事，亲属包括安家和丫丫家里那边也都知道，我若是突然说出来，恐怕回对他不好。”
镜中，手指还在发卷中缠绕的红离，脸色慢慢淡然下来，似乎陷入了沉思，嘴角略动，却传出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熟悉之人，会立刻辨别出是凤凰的声线。
“总归要处理，我是过来人，给你出个主意，不如经常陪在他身边，偶尔也在亲戚族人面前和牧风亲昵一下，红拂不会怪你，久而久之亲属也就都懂了，见怪不怪，为你今后入门做铺垫。”
话落，她的脸色极速转变，就跟精神姑娘一样喜色上脸，“这个办法好，我以前怎么没想起来，多谢祖母，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和小妹商量一下，最好初一十五分别去陪牧风。”
“好，不过你可要和我商量一下，祖母我可不想看你和那小子卿卿我我的，到时候我提前去睡。”
“呵呵，祖母，到时候你真要避嫌，他色的很，动手动脚的，别冲撞了你。”
“男人哪有几个不色的，没事，我休息了，你去玩吧，这屋子虽然凉快，但其实也没必要，我现在并不算是幽魂，你在哪里都对我没影响。”
“好，我去找母亲聊天，好多天没见她了。”
红离起身，笑吟吟推门走出，嘴上说去找娃娘却绕到了男院，敲开牧风的门。
牛三对她嘘声，“老大累懵了，还在睡。”
“我进去给他扇扇凉，你忙去吧。”
“额……好吧。”
带上门，红离步入靠近了床边，看到牧风一身脏兮兮也知道是累坏了，没来得及洗漱就睡了，随即，她抓起小叶的扇子，一下下给他扇着，不知不觉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金灯宗有脸有面，来边塞十多天，本来每一天都混的和祖宗一样，却不料，忽然之间被余海川搞成了废墟，即便是梦中，牧风也气的摔桌子踹凳子。
听到哎呦一声，他赶忙爬起来，看到红离泪珠一对对往下滚落，揉着自己的腰在地上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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