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那名皇子是谁？”
澹台琰再次举起茶盏，藏在热燎水汽后面的眼睛直盯着御景阳。
御景阳没有回答，只是抬眸与澹台琰对视。
两人视线交换，知道他们心中的答案是一致的。
太后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就是那名直到一岁才被带到众人眼前的皇子。
御景阳讲的这个故事似乎在暗示什么，那名皇子的问题，还有那个意外死亡的女子。
满月宴这样重要的场合，不论太后再怎么小心，也不该这样不懂礼数，不让孩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那名女子身上的疑点则是更多。
最让澹台琰留意到的一点，便是皇上出生，以及那女子被带回宫后死亡的时间。
据御景阳所讲，书上没有确切的说女子是何时去世，但古籍上的那些描述词语已然表明女子是进宫后没过多久就意外离世的，甚至女子都没有在宫中度过一整个季节。
起初澹台琰在没有得知女子在宫中停留时间的时候，还在想皇上会不会是那名女子和先皇的孩子。
可现在听闻这略显诡异的时间线，澹台琰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先皇微服私访在外面待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而有记载的那几次微服私访，中间相隔时间最短的是一年。
如果皇上当真是那名女子所生，那女子进宫的时候，便已经有孕最少半年。
皇上两次微服私访最短间隔一年，也就是说，那女子的孩子不是先皇的。
当然，这其中排除先皇私自出宫没有和史官言说的可能。
这样寻思，太后为何要将刚出生不久的小皇子藏着不见人，直到一岁时才领出来就有了解释。
因为小皇子的月份对不上。
或许在所谓的满月宴时，小皇子已经可以翻身。
小皇子出现的时机有问题，且很有可能不是先皇的亲生儿子，这种事情放在皇室，足以引起巨大震动。
一旦此事被证实，不仅国运动荡，还会连带着御景阳等人也受到牵连。
毕竟御景阳是当初那名小皇子的后代，而小皇子的血统一旦被证实不纯正，皇亲国戚们便会群起，因皇位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这种时候，最容易被拿来祭旗的，便是血统不纯正的人，及其后代。
“无论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澹台娆必须死。”
御景阳轻描淡写，面带微笑说出此话。
好像他决定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只是说这茶淡了或浓了一样。
御景阳针对的是有挖掘皇室辛密，想要推翻如今皇室取而代之的澹台娆，而不是拥护着如今皇室的澹台琰。
可说到底，两个人都姓澹台。
就算到时候澹台娆真的被御景阳处死，死之前单凭一个姓氏就可以拉上澹台琰垫背。
澹台琰沉默，看着茶盏。
此时的茶已经散去温热，最是适宜细品。
感受到掌心温度，澹台琰握着茶盏的手稍稍收紧，骨节渐渐发白。
自从说出澹台娆必须死的话后，御景阳就看着眼前的人，看到他握紧杯盏，御景阳预料到什么。
果然如御景阳所想。
澹台琰沉默片刻，再望向御景阳时眼中已然恢复淡漠。
“幽王府得和澹台娆划清界限。”
澹台娆是自己要走上这条路的，澹台琰劝过不止一遍，澹台娆执迷不悟，澹台琰也没有其他办法。
他不能让整个幽王府陪着澹台娆去死。
“划清界限一事，得由澹台娆开口。”
澹台琰和刚才的御景阳一样，轻描淡写间定下计划。
御景阳起初没有察觉到异常，品完杯中茶水方才意识到澹台琰话中意思。
“王爷当真心狠，我甚为佩服。”
御景阳笑谈，澹台琰应声露出苦笑，一如刚见面时的御景阳。
第二天沈琉月起个大早，把云桑都吓一跳。
“娘娘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
沈琉月没多说，而是看向青芽的房间。
看懂娘娘意思的云桑轻轻点头，表明自己已经给青芽换完药，沈琉月不必担忧。
“娘娘可是有心事？”
云桑上前扶住沈琉月，将沈琉月扶到院中。沈琉月坐下后深吸一口气，接着将一张纸拿出来，递到云桑面前。
“帮我把这个药方送去松鹤堂吧。”
云桑应声接过来，展开看到某处时眼睛骤然睁大，转头紧蹙双眉不解望着自家娘娘。
“娘娘，这药方中有穿心莲？”
黄纸黑字云桑看得很是清楚，上面分明就有穿心莲这味药。
云桑知道自家娘娘之所以被柳镇秋指认为毒害柳易青的凶手，就是因为这味草药。
如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少听到风声的百姓都认为穿心莲有剧毒。
现在娘娘递过来的新药方里还有穿心莲，这要是让旁人瞧见，不知道要怎么想娘娘。
“娘娘要不要将穿心莲去掉？”云桑见沈琉月没有回答自己，只得将药方递到娘娘面前，“这种时候还是先避避为好。”
沈琉月听到云桑所言，笑着摇头，把递到面前的药方推回到云桑手里。
“就用穿心莲，不用避。”
云桑听闻此言，眉头皱得更深。
“娘娘再想想吧？”
沈琉月再度摇头，面色比之前平静许多。她抬头，波澜不惊地看向云桑。
云桑甚至能够在沈琉月脸上看到些许笑意。
“这水要越来越浑，才好。”
沈琉月轻叹一声，抬头望向湛蓝深远的天。
“只有我，才方便成为那个罪人。”
自沈琉月来到这具肉身上，云桑就一直陪在沈琉月身边，对于沈琉月的行事风格，云桑是清楚的。
只是如今沈琉月的这一招，实在让云桑看不清。
娘娘难道真的要让自己成为众人口诛笔伐的罪人吗？
“快去吧，我等你回来一起吃早饭啊。”
沈琉月笑笑，催促着云桑。
云桑明白沈琉月一旦认定便不会有所改变，只得咬牙离开。
“这是娘娘新写的药方，麻烦贺大夫按照新药方为病患抓药。”
贺敬之拿过药方，转身准备去抓药，走出没几步又停下。
他慢慢回头看向云桑，云桑站在原地，眼神很是坚定。
“娘娘说了，一字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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