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柳焕颜。
从小就心气儿高，被裴氏养成那样的。
别看裴氏和柳焕颜这母女两个素日里看起来都是柔柔弱弱好说话的，实际上最眼高于顶的就是她们母女这样的。
她被接回将军府，正经给了名分之后，裴氏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以当家主母的名义，今儿送吃的，明儿添用的。
但她在将军府熬了那么多年，一直到裴氏死，她都没有踏入过裴氏的院子半步。
是裴氏不许。
起初她装着和婉恭顺，说要去请安，裴氏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她。
后来索性把话挑明了，说是实在不必她到跟前立规矩，也不必往裴氏的屋子里去，就安生待在自己院儿里，倘或闲着没事做，就在将军府里四处逛逛，打发时间。
顾氏当时就明白了。
裴氏是看不上她，觉得她这样的出身，能够入将军府，与裴氏共事一夫，对裴氏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耻辱。
她进了裴氏的院子，只怕脏了裴氏的地方。
这样的情绪，到后来被无限放大。
柳将军当年曾有过一次出格的事情。
别家正宴，裴氏正好抱病，柳将军带了她一同去赴宴的。
谁家也没有带妾室赴宴的规矩，可柳将军偏偏带着她去了。
当天从外面回来，裴氏拖着病体，平日里那样娇滴滴的一个人，硬是违着将军的意思，责令左右拿住了她，打了二十个板子。
连祠堂，她都不配进，就在她自己的院子里，打完就走。
从头到尾，裴氏黑着一张脸，后来柳将军说，连他也没见过那样的裴氏。
这母女两个，一脉相承。
柳焕颜是高门嫡女，即便是曾经出过意外，哪怕是将军府获罪没落，可柳焕颜的骨子里，就是那样的人。
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与人做妾。
还是一乡野村妇。
什么名满天下的鬼医刹那，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野丫头。
那样的人，柳焕颜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看上眼。
要尊她做当家主母，柳焕颜也肯？
顾氏冷笑着：“大姑娘没了将军府这层倚仗，倒是转了性子，也肯与人说软话了，可见人在屋檐下，到底是不得不低头。”
柳焕颜笑了笑：“也总好过你这样，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入了京兆府大牢，是犯人，假死脱身，再被抓回来，还是犯人。我没落不没落，如今好歹也是这摄政王府里的主子，怎么说，也好过你这样的阶下囚。”
她挑眉去看顾氏：“且还是弃子。我听林昭说，晋王是打算把你给活埋了。杀人灭口，你曾经用在我身上的招数——啧，果然是天道好轮回啊。人在做，天在看，我以前不大信这句话，今天总算见识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竟是无上真理。”
“你——”
顾氏气不打一处来，可偏偏柳焕颜说的句句都是实情。
那样不堪的真相，击垮了她挺直的腰身。
她跌坐下去：“当年没能杀了你，让你侥幸逃脱，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你的命，可真是硬。”
顾氏冷笑：“不过也是，克死了你娘，又克死你亲爹，你怎么会命不硬呢？还有孩子——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克死的。”
她发了疯一样，又去叫傅孤寒：“王爷这样的尊贵人，也敢留这样的祸害在身边，就不怕她哪一日克死——”
“我母亲是你害死的，柳将军是咎由自取，同你一样，多行不义，自有天收，至于我的孩子——”柳焕颜始终态度温和，半点生气也没有，“不牢你挂心，我一双儿女，长的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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