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殿静的可怕。
永安帝发了好大一场脾气，无人劝得住，底下当差的一个个提心吊胆，太监总管无奈之下只得去回禀了皇后。
吴皇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踏足过清宁殿。
永安帝也不进她的含章殿。
帝后二人貌合神离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底下人心知肚明，他们自己心里也都有数。
年少结发，一世的夫妻做到这个份儿上，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里，早就该恩断义绝，夫妇和离。
可这是皇城，是禁廷，言不由衷，事不从心，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吴皇后一辈子也没能留下个儿子，到了这个年纪，同夫君离了心不说，连唯一养在身边，视如己出的太子也同她渐次生分。
其实底下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偶尔胆子大，私下里说起来，对这位一贯慈眉善目的中宫娘娘，都心生可怜。
虽然中宫皇后是真轮不着他们来可怜什么。
吴皇后锦衣华服而来，永安帝一见了她，气势先弱了三分。
很多事情，从开始生出变故起，就是他最先做错了。
吴皇后从来没有负过他，是他到了如今这个年岁，辜负了皇后。
只是天子不会低头，更不会认错。
倘或吴皇后是他心尖上的人，是毕生挚爱，他一定会服软，会认错，早就把人给哄好了。
偏偏她不是。
所以才这样僵持着，一直弄成如今这境地。
就因为他不爱，吴皇后看得分明，才不愿意再来亲近他。
永安帝也知道，吴皇后是爱他的，打从嫁给他，就深爱着他。
可是他这一辈子，曾经贪恋权位，后来勤勉朝政，最后又贪恋女色。
他勤勉刻苦过，到老了，想放纵一场，也彻底伤了皇后的心。
在永安帝这儿，吴皇后从来都不会是第一要紧的位置，甚至连第二第三都算不上。
只不过从前都还过得去，那层遮羞布没有人揭开，也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下去了。
太子亲手揭开了，就装不了这个糊涂了。
皇后大抵也是为此，愈发恼了太子的。
永安帝深吸了口气，本想起身的，临要动的时候，吴皇后已经莲步轻移，至于他身侧请安见礼。
他的动作就有些僵硬，吞了口口水，又坐回去：“皇后来了，坐吧。”
吴皇后面无表情往一旁坐下去，侧目看他：“听说皇上在清宁殿发了好大的脾气，底下的奴才劝不住，只能来告诉我。我听说，宫外出事了，是因为此事吗？”
永安帝眯了眼。
中宫权柄，曾经是他给吴皇后的。
他也愿意给。
历朝历代，中宫得势或是不得势，还不是要天子金口说了算吗？
他以往总觉得还是亏欠了皇后良多，而皇后既真心爱慕他，他也不妨在这上头松一松手，给她更多些。
如今大概是真的有些撕破脸了，她突然提起这些，永安帝反而心生不快。
吴皇后一贯是会看天子脸色的，不是因为要小心翼翼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而是爱了他几十年时间，他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如何是高兴，哪样是不痛快，她只一眼，就了然于胸，这是经年累月的习惯，早就刻在骨子里，改不掉的。
尽管现在，她可能没有那样爱慕眼前人了。
眼前人早已非彼时人，她最深切爱着的那个少年郎君，只怕早已经被扼杀在这座宫城中。
她用过去的美好，蒙蔽了自己几十年，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是她自己一手打造的梦。
从太子事后，这场梦，才算是彻底醒了。
吴皇后唇角动了下，似笑非笑：“我正位中宫，有些事情，也不得不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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