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贞此刻稍稍冷静下来，实在是木已成舟，事情已然如此，他就是再恼怒又怎么样？
倘或只是祖母逼着他们带了崔其贞来京，得知这样的真相，就算拼着祖母与父亲骂他一句不孝子，他也一定吩咐人哪怕是绑，也要把崔其贞绑着送回清河郡去。
他是宗子，等到父亲百年之后，整个崔氏一族是要他来继承的，那他提前行事未来的权力，责令崔其贞终生不得离开清河郡半步，也不算什么大事！
然而不能。
圣旨还像是热乎着的，滚烫的，他甚至还能背得出来那圣旨上写了什么。
是旨意点着崔其贞一道进京，他把人送回去，就是抗旨不遵。
何况……母亲她点头了。
这也许就是几十年的情分到了最后，母亲还肯留给崔家，留给祖母的唯一一丝心软吧。
他实在是不好叫母亲夹在中间两难。
母亲如今，大抵是不太想见到崔家的人，也不想理会崔家的人，往后就一刀两断，切割个干净来着，总不能叫祖母再纠缠上来。
这话说的不恭敬，但崔明贞心里实打实就是这样想。
祖母所做的那些事，说上一句纠缠，实在是不算过分。
丹阳长公主是眼看着他的情绪几经变化之后，彻底松下了那口气的。
她便也跟着叹了口气：“你也不用生气，不是早些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吗？在你祖母眼里，除了你这个宗子外，就只有崔其贞一个孙子，其他的，都不重要。老人家偏心，常有的事儿，虽说偏心到她这个地步的实在是少见，横竖我活这么久，是头一次遇见，但是偏心这种事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你还能强逼着她把一颗心摆正了不成吗？要是能，先帝在时，多少后宫的女人要想尽办法去掰着先帝把心摆正，不要过分宠爱我了。”
崔明贞笑不出来，只是抬眼看过去：“母亲为他选了谁家姑娘？”
“长乐侯府的十一娘，比他年纪小一些，不过她在家中一拖再拖，到如今这个年纪，也实在算不上妙龄适婚的小娘子，这个年岁配崔其贞也算正正好。”
她话音才落下，崔明贞眼角就抽了起来：“母亲怎么会选中长乐侯府？那样的人家……他家一门姻亲皆不错，嫡长女如今又是宗室妇，既然是高十一娘子留在家中拖了许多年，那必然是她极受宠爱，母亲做主求娶，叫人家将来知道崔其贞是个……”
“你着什么急？”
丹阳长公主扫过去一眼后打断了他的话。
反正早晚都是要让他知道的，这事儿瞒不住，于是她把先前的那些事情与长子娓娓道来。
“我便告诉你，阮阮是最有主意的一个人，用不着你们成天说教于她，她原比你们兄弟能干得多。”
崔明贞才消下去一些的气腾地一下子又上来了：“母亲管这个叫能干？谁家的小娘子是能干这种事的！”
“你嚷嚷什么？”丹阳长公主扶着额边，斥了回去，“她是为了她自己吗？她还不是为了你们这几个混账东西，要你来说她的不是？”
得，才说祖母偏心的不成样子，母亲她自己何尝不是。
算了。
崔明贞有些气馁：“自然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阮阮是一番好意，用心良苦，我承妹妹这个情就是了。但要这样说来，那位高氏小娘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难道母亲真的眼看着她嫁入崔家？来日妯娌之间少不了走动的……何况她做过的那些丑事，也只是眼下算是长乐侯府的把柄，等她真的过了门，如何还能用这个去辖制着她或是侯府呢？母亲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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