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崔显元并没有想要同韦齐之怄气的。
她说知道，说不在意了，都是真心实意的。
柳焕颜劝了她好多，她自己也不是想不明白。
这世上的人和人本就是各不相同。
韦齐之的性子，大抵就是那样，她从小就应该最清楚。
他和阿舅，全然不同。
阿舅站在权力之巅，呼风唤雨，他是有能力护住柳焕颜的。
韦齐之却没有。
既然没有，那不如把一切都自己一个人扛下来。
等到一切风平浪静，说与不说，便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但是眼下韦齐之这样一本正经的跟她说对不住，说他以后再也不会，反倒叫崔显元不知如何是好了。
在她的记忆里，韦齐之是朗润君子，是清贵雅正之风，但他是从不与人低头的。
便是在她这儿，他能说软话哄着，可哪怕真是他做错了什么，惹着了她，也不过是哄一哄就过去了。
一则他从不会与人说对不住，二则她也从不会跟他较真，非要揪着他不放。
这会儿……
崔显元有些坐立不安，扭捏起来：“你也不用这样，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了。”
“我不知在哄你。”韦齐之看她的模样，心下咯噔一声，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可等到说完了又意识到这话也不对，连忙改口：“我不是拿这样的话哄你开心，而是真的认为，此事我做错了，大大的不对。”
他那做派，恨不得起身拜礼一样。
崔显元掩唇咳了声：“那你说吧，我听着。”
韦齐之坐在石凳上没有动，仍旧目不转睛望着她：“阮阮，我姑母她……她与外人串谋，意欲弑君。”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
原本凭栏而坐的崔显元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她起身的动作实在有些猛也快，小腿肚子磕在木板上，吃痛一声低吟，两道细长好看的柳叶眉往一块儿蹙拢起来。
韦齐之便再坐不住了。
他起身上前扶了人，让她重新坐回去，可又不好上手碰她，唯恐唐突：“很痛？我让人去请……”
“我没事。”崔显元反手按在他长臂上，“你一直瞒着我的，就是这件事？之前我到韦府去找你，你总是借故不见，也是因为这件事？”
韦齐之知道她不是逞强之人，这才稍稍放心，抽了抽自己的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沉默着点头。
崔显元那一瞬间的震惊和茫然过后，好像突然之间，又理解了。
她无意探究韦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柳焕颜说，皇后和韦家父子从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更不是一条心。
虽然是嫡亲兄妹，是姑侄，可是自从韦皇后被选定为继后人选，再到她这一路入京，所想所念，与韦氏全然无关。
现而今看来，韦皇后自有考量，也有自己的未来谋划。
韦齐之身在盛京，得知她做这种事，之前……
“你之前一直不说，是没有想好，要不要把此事挑明？”崔显元声儿有些发颤。
韦齐之心下却比她更惶恐：“这毕竟是诛九族的大罪，我……我本不该犹豫，可我却也实实在在犹豫过。”
崔显元并不是要责怪他。
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不可能真的做到心无旁骛的大义灭亲。
今上不是什么圣贤明君，不会因为他的主动揭发就轻易饶恕韦氏一族。
一个弄不好，对韦氏全族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他如今能到阿舅这里把事情说清楚，就已经十分难得。
甚至还因此同她道了歉……
崔显元并不生气，只是心疼他：“这样的事……”
她本想抬手去牵他，想了想，忍下了：“是你备受煎熬，何必跟我说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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