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皇后察觉到事有不对，是等到黄昏时分。
天色昏暗下来，夕阳余晖连最后一丝暖橘色也不见了踪影。
宫内各处都掌了灯，未央宫正殿台阶下立着四盏长信宫灯。
丹阳长公主和韦皇后一道从小佛堂出来的。
二人对视一眼，却并没有太多的话说，实在是丹阳长公主与韦皇后的交集太少了点，彼此不了解，也似乎是没有打算有什么了解。
韦皇后目送着丹阳长公主回了偏殿，她今日是打算回一趟含章殿取些东西的。
可是等她要出未央宫门，却被拦下，哪怕她黑着脸要发脾气都没能离开，反而惊动了徐太后，直到她被徐太后身边的嬷嬷带回到主殿内室，韦皇后才隐隐明白过来。
她被软禁了。
十几天的时间里，她一直住在未央宫，但也出入过，偶尔回去含章殿拿些东西，或是到外面去走一走。
今天傅孤寒带着柳焕颜进宫，她便隐隐感到不安。
眼下，她总算是确定了。
主殿内室博山炉里添的是二苏旧局香，儒雅沉静。
徐太后靠坐在架子床上，身后垫了三五个软枕。
她合眼似在小憩，韦皇后脚步放的并不算轻，可她却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韦皇后提了裙摆，双膝微曲跪下去请了安。
徐太后这才睁开眼，斜着眼风扫量下去。
韦皇后听见一声淡淡的笑，清浅到几不可闻，自头顶正上方传来。
她直起身，却并没有起身。
一抬头，正好对上徐太后似笑非笑那双眼。
其实她眸色冷淡的很，叫人瞧着便会心中生出些许凉意。
那是下意识，又刻入骨髓的。
韦皇后面色一沉，便知道不好。
果然徐太后深吸了口气：“皇后，做这个中宫天下母，就这样委屈了你吗？”
韦皇后下意识就想要说没有的，然则她的话到了嘴边还没有出口时，再转念一想，猛然间明白过来。
是……她的事情……
徐太后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样的话来。
天下母，何其尊贵，如何会委屈？
韦皇后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抿紧了唇角，拉平成一条线，却始终一言不发。
徐太后见状摇头：“你也算是个可怜人，只是可惜了。”
韦皇后眉心一动：“太后觉得可惜在哪里？”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其实对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愿意给更多的包容，可惜的是，你的心太私了。”
韦皇后闻言倏尔冷笑出声：“被人毁了一生，也算是我的心太私吗？”
徐太后并没有动怒。
她甚至连脸色都没有过变化。
她靠坐在那里，更像是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冷眼旁观者，看着韦皇后为自己辩解。
此时她摇头：“谁又毁了你的一生呢？你的一生，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这天底下有多少的青梅竹马走到分道扬镳的那一步。为什么你就一定是苏小郎君的呢？天子密旨，许你中宫之位，平心而论，在这件事上，皇帝没有对不起你。就连你兄长，也没有对不起你——”
徐太后拖长了尾音，低声叹气：“那是圣旨，难道你兄长因你的那点私心而抗旨，连累整个韦氏一族吗？”
“那不一样！”
韦皇后咬紧牙关，斩钉截铁的反驳：“如果不是他妄图攀龙附凤，我早就应该……”
“早就应该与苏家定下婚事吗？”徐太后啧了声，“你还是不明白。”
韦皇后皱眉，显然困惑。
徐太后说了声算了：“我点你，你也不会理解，事已至此，你也甘心认罪，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皇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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