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岳离开后,大殿内的死寂被苏御压抑的喘息声打破。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在惊魂未定的群臣脸上一一扫过。每个人都在躲避他的视线。
突然,苏御猛地转向户部尚书范锦宣,声音嘶哑地低吼:"户部!告诉朕!国库里,现在!到底还有多少银子?!"
范锦宣浑身一颤,连忙跪下:"回......回陛下,国库现存白银约......约八百万两......"
"八百万两?!"苏御几乎要从龙椅上跳起来,"南离那帮豺狼开口就要三千万两!朕就问你,这钱从哪里来?!"
"这......"范锦宣额头冷汗直流。
"还有!"苏御继续咆哮,"十万大军覆没,抚恤要多少?边防空虚,加固要多少?重建大军,又要多少?!说!!"
"陛下......"范锦宣声音发抖,"抚恤至少需要五百万两,边防工事约需三百万两,重建大军更是......"
"够了!"苏御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朕不用你算了!光是这些就要上千万两!国库存银连三分之一都不够!"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诸位爱卿......"苏御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你们倒是给朕出个主意?朕该从哪里弄这么多银子?"
大臣们面面相觑,无人敢接话。
"要不......"范锦宣小心翼翼地开口,"暂且向各州府摊派......"
"摊派?!"苏御冷笑,"南境已反,北境空虚,中州百姓怨声载道,你跟朕说摊派?!"
范锦宣顿时噤若寒蝉。
"陛下。"兵部尚书李震上前一步,"不如先拖延南离使臣,同时派人去各地筹措......"
"拖延?"苏御目光阴冷,"你以为南离会给朕时间拖延吗?他们巴不得朕拿不出银子,好找借口......"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南离此时狮子大开口,不就是等着北玄拿不出钱,好趁机发难吗?
"报!"突然一名内侍慌张跑进来,"南......南离使臣让奴才转告:三日之内,若陛下不给答复,他们就......"
"住口!"苏御厉声打断,但他的手指已经在微微发抖。
殿内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短时间内,他们要从哪里筹到这么多银子?
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局!
"陛下!"范锦宣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已经浸透了官袍。
"臣、臣还有一事...不得不禀......"
苏御眯起眼睛:"说!"
范锦宣磕头如捣蒜,声音颤抖:"国库近年...连年用兵,开支浩繁...加之...加之各地藩镇、官吏多有亏空、截留...实在...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苏御厉声喝道。
"就是臣刚才说的那八百万两......"范锦宣额头抵地,"其中大半...大半还是前些日子紧急从各州调拨来的......"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你的意思是......"苏御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别说三千万两......"范锦宣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就算南离使臣索要五百万两...也、也需从各处紧急挪用调拨,恐怕...恐怕都难以凑齐啊陛下!"
轰!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苏御最后的希望。
他瘫坐在龙椅上,目光呆滞。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天子,此刻竟显得如此苍老和无助。
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不仅打不起仗,连赔款都拿不出来。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帝国,正在被自己的儿子,和虎视眈眈的邻国,一点点逼入绝境。
"废物!"
苏御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指着下方群臣厉声咆哮:"通通都是废物!国库空虚?钱呢?都被谁吃了?!啊?!"
他的目光在群臣脸上扫过,突然死死盯住了柳荀。
"柳荀!"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柳荀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南境三州为何会反?"苏御步步逼近,声音中带着刺骨的寒意,"若不是你那些门生故吏贪得无厌,鱼肉百姓,苏寒那孽种岂能轻易成事?!"
"陛下......"柳荀想要辩解。
"闭嘴!"苏御厉喝,"梁衡一年给你上供多少?嗯?南境的民脂民膏,有多少流进了你太尉府?!"
柳荀脸色由白转青,额头冷汗直流。
"你以为朕不知道吗?"苏御冷笑,"秦战兵败,十万大军覆没,南离勒索,这滔天大祸,归根结底,就是你种下的恶果!"
"若不是你纵容门生胡作非为,南境百姓岂会拥戴苏寒?若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强攻,秦战岂会战死?若不是你......"
苏御每说一句,柳荀的身子就颤抖一分。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尉,此刻竟像个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
"陛下......"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殿内群臣噤若寒蝉,眼看着这位权倾朝野的太尉,在皇帝的雷霆之怒下,化作了最好的替罪羊。
苏御瘫坐回龙椅,目光呆滞地望着殿外。
三个月。
短短三个月。
当初把那个混血逆子流放南荒时,他原以为那里是个荒蛮不堪的死地。苏寒这个污点,这个耻辱,会在那片蛮荒之地默默消失,被所有人遗忘。
可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那个逆子不仅活了下来,还在那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先是剿灭南离八万大军,现在又覆灭他的十万精锐。
那可是秦战啊!
北玄军神,朝廷重臣,竟死在了那个混血孽种的手里!
"呵......"苏御冷笑。
他心中没有半分属于父亲的慈爱和怜悯,有的只是刻骨的恨意和懊悔。
懊悔当初为何不直接杀了这个孽种!
懊悔为何要给他一线生机!
如今这个逆子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不仅刺穿了他的心脏,还成了南离要挟的把柄。
可笑啊......
堂堂北玄天子,竟被自己的儿子,和一个曾经的蛮夷小国,逼到了这般田地。
这就是天意吗?这就是报应吗?
苏御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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