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山静静的看着严瑾，见对方说完之后低下头，回避自己的目光，犹豫了一下之后，终究还是没有勉强。
他点点头，安抚性的拍了拍严谨的肩膀：“你也别想太多了，趁着医馆没什么事儿，这两天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夏远山既然已经发话了，严谨自然是不想多待，他嘴里胡乱的应和了两声之后，在祖孙俩的目光中，逃难一般的穿过大堂，匆匆往后院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夏远山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夏微凉闻声也收回目光，侧过头看着自家外公，似笑非笑的道：“外公为什么叹气？是不是觉得我欺负了您的得意弟子，所以心疼了？”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夏远山被自家外孙女弄得满心无奈，转头呵斥道，“我当年不过是看他聪明，又可怜他，所以留下给你做个伴，我都没正式教过他，怎么就成我的弟子了？！”
说完之后，他老人家还是有些不爽的加了一句：“以后这种话不许乱说！”
夏微凉自然知道在中医界学生和弟子完全就是两回事。
学生有点类似于古代的学徒，想来想走都可以随心所欲，能学多少也全凭天分，跟师傅没多大关系。
而弟子则是要继承衣钵的，那是用心血培养出来的传人，比父子还要亲的存在，讲究一点的老中医在收徒的时候甚至还要举行仪式，请朋友来观礼的。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之后，夏微凉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抱着自家外公的胳膊撒娇道：
“哎呀，您老人家那么严肃干嘛？我不也是看您心里难过，一时口误了吗？”
“心里难过倒是不至于……”夏远山拍了拍自家外孙女的手，“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你/妈妈……”
“要不是我把她惯的那么任性，她也不会不听劝，早早的就……”
“还有这严谨，明明来的时候是个好好的孩子，怎么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呢？”
“有时候我就在想，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夏远山的语气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更加和缓一些。
可是夏微凉却硬是从这种平缓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疲惫。
这样的认知让她忍不住有些心酸——
外公他中年丧妻，跟着丧女，到了现在又发现曾经觊觎厚望的孙子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不小的打击吧？
想起自己上辈子如同鬼迷心窍一般，为了一个男人作践自己，害的外公晚景凄凉，夏微凉只觉得整个人被无边的悔恨笼罩，心里如同刀绞般的难受。
“外公，您别这么说……”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这怎么会是您的错？”
“妈妈当年的事情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能够想象得到，您一个大男人，独自带着女儿来H市定居，日子过得有多么不容易……”
“我知道您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做到最好了，要怪，只能怪那个男人狼心狗肺，不然我妈她怎么会因为抑郁症而自杀？”
夏微凉这么一说，夏远山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说起来，都是我年轻的时候犯的错。”
“你原本应该有个舅舅的，可惜你外婆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我又没能及时赶回去，结果她大出血，大人和孩子都没能保住。”
“就因为这个，我每次看到你妈，就觉得心里有愧，所以从小到大，我都尽我所能的去保护她，照顾她。”
“当初那人追求她的时候，我就不同意，因为我能感觉到，那人就连骨子里都刻着野心两个字！”
“可能是我把你妈保护的太好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分辨身边的人，也不相信我的话。不管我怎么阻拦，最后他还是被那人三言两语的哄着去登记结了婚。”
“那个人他……爱过我妈吗？”夏微凉突然开口道。
她这突如其来的疑问让夏远山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叹息道：“对那种人来说，爱不爱的，根本就一点都不重要！”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点，但夏微凉心里还是有些难受：“那他为什么要和我妈结婚，还……”
还有了我。
夏远山最心疼的，就是自己这个外孙女。
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以示安抚，这才开口道：
“你也不用想太多。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应该是很喜欢你/妈/妈/的，不然以他的心计，怎么会主动提出要和你妈妈结婚？”
“要怪只能怪我这个老丈人没用，我没法提供他想要的帮助，满足不了他的野心。”
“原本我想着，你妈性格软一点也就算了，有我在旁边看着，总不至于让她受委屈。谁知道那人不知道怎么跟你妈说的，硬是在她怀你的时候去了帝都念书，然后一直到你妈出事，也没有再回来过……”
“你妈走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当初对她太娇惯了，所以才让她变得那么脆弱，受到打击之后想的不是怎么扛过去，而是就这样轻易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想起了女儿自杀时的惨状，夏远山的嗓子也开始变得有些喑哑。
“所以您对我才会那样严格要求是吗？”夏微凉吸了吸鼻子，“您希望我能变得坚强一点，这样才可以生活的更好……”
“是啊……”夏远山点点头，声音有些飘忽，“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严厉会给童年的你带来那么大的阴影，让你受不了的离家出走，一个人跑去帝都……”
“说起来也是怪我，就算养大了你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那个年龄的孩子沟通……”
“微凉，你……不怪外公吧？”
“我怎么会怪您呢？！”夏微凉终于忍不住落泪，“都怪我那时候不懂事，不理解您的苦心，觉得您不喜欢我，把我当做累赘，所以才做出了那么危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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