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哥慢走
身后长公主的目光如芒在刺，身前谢怀瑾步步紧逼，眼看就要走到她跟前来。
苏蕴兰自知躲不掉，只能深深探了口气，选择主动走到他身边，与他隔着大半个身位。
她拂了拂身，格外客气：“蕴兰多谢大哥照拂。”
“嗯。”谢怀瑾点了点头，幽暗的眸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在前方领路，她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路无言，唯有两旁高悬着的灯笼，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苏蕴兰默默在心里吐槽。
其实不用他送回来的，长公主府向来明亮，她走回云溪院哪会有什么危险？
瑛月和墨安都远远地落在他们之后，她就这样跟着他，总觉得无比尴尬。
尤其是她前不久才拒绝了他送来的佛珠。
但不知为何，明明不长的一路段，同他一起走着，倒是被无限拉长，怎么都看不到尽头。
从始至终，谢怀瑾都表现得像一个谨遵长公主之命，送她回院的大伯哥。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一路上他如鼓点般疯狂跳动的心。
昨日长公主就告诉过他，回来替苏蕴兰做主，让他也跟着来看看。
当时他拒绝了。
因为他知道，她不想见他。
可当今日墨安匆匆来官署告诉他：“殿下做主，查出来夫人的嫁妆被二少爷母子侵吞了半数之多……”
他心底泛起麻麻烦烦地疼。
先前他只知她在二房过得不易，却从未想过，她过得是如此艰难。
一瞬间，他就明白为何当初的她不惜三番两次求他兼祧，更不惜在南安寺使出那样的手段对他……
所以他毫无顾忌地放下手中的公务，飞一般地赶回府上。
快马再快，都比不上他那颗早已飞到她身边的心。
他只恨自己为何没能长出一双翅膀，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与她共担风雨……
纵使心下有万千思绪，可他始终没有吐露半分，只有那刻意放
缓的步子，昭示出他的在意。
步子再慢，终究有走到云溪院的那一刻。
譬如现在。
不远处灯笼明亮，照得云溪院的牌匾清晰可见。
哪怕他已刻意把步子拖得极长，但不可避免地，还是走到了院门口。
先前还明亮的灯笼，不知怎么骤然变得昏暗起来。
暗到他们即使相隔两步，也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谢怀瑾双唇张张合合，他有许多话想对她说，更想对她解释，但他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
苏蕴兰半只脚已经跨过了院门槛，只是忽地又停了下来。
转过身看向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如一汪清泉，只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沦陷。
“大哥就没什么想对蕴兰说的吗？”她到底是先问了出来。
在这一路，她都企盼着能听到他亲口的一句解释，或是再关心她一句。
今日她已经和二房彻底撕破了脸，往后在谢家，除了长公主会看在她怀了他的子嗣外，对她庇护一二，整个谢家上下只怕都不会对她有什么好颜色。
而他，哪怕以孩子的亲生父亲的身份安慰她一句，她心底的酸楚与无尽的伤痛都会和缓一二。
更别说，她对他还有别的期待……
听到这话的谢怀瑾，先是一愣，继而又张开了口。
“我……”话才出口，他就止住了。
复杂自他眸中涌出，他何尝不想安慰安慰她，不想同她解释？
可他猛地想起了今日在回府路上收到的那封密令。
是陛下差人送来的密旨，派他明日秘密去瓜州探查情况，归期不定，危险未知。
他实在怕同她说了之后会平添她的担心。
凤眸温柔地落在她的小腹上，快五个月的孩子，已然很是显怀。
她身子愈发重了，该留在府上好生养好身子，不再为旁的事忧心。
最后，他闭上了唇，无话可说。
但他的举动，落到苏蕴兰眼中，显然又是另一层意味。
他什么意思？
冷落了这么多日，在他内心深处，在乎的还只是她腹中的孩子吗？
亏她还胡思乱想地替他寻了无数个缘由，亏她还……
水汽自眸中氤氲而起，苏蕴兰冷冷地盯着他，盛满失望。
他到底只把她当成生儿育女的工具！
“也对，是蕴兰强求了。”
从一开始，就是她为了庇护，强行同他有了交集。
他们之间本该就只是清清白白的大伯哥与弟妹。
在不久的之后，他们之间更该变得形同陌路。
他走他的阳关大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两条平行线，又有什么可希冀有一天会重合在一起呢？
“天色已晚，大哥慢走！”
话落，苏蕴兰另外一只脚也跨过了院门槛。
“砰！”
院门被她亲手推着，重重阖上。
连带着她心房的那道缝隙，也被彻底堵死，不留一点缝隙。
谢怀瑾怔怔地站在院门外。
月明星稀，天边只有半轮圆月，今夜注定不会是一个团圆之夜。
他在院外的墙角站了大半夜，直至晨光熹微时，才堪堪开口：“墨安，我们走吧。”
墨安摸不着头脑地跟着他。
他实在不理解，自家世子明明在意夫人，为何老是不敢对夫人吐露实情。
分明世子在收到夫人受了委屈赶回府的路上，是那么的紧张，那么的……
罢了，多情自有多情磨，这不是他一个没有家室的人能想通的。
云溪院内。
好不容易夺回了嫁妆，又逼得谢怀谦立下欠钱字据，本该是大获全胜的一日，苏蕴兰的心情却不怎么美妙。
具体表现在，她兴致低沉，连瑛月送来的晚膳都没用几口。
甚至在夜半时分，她还辗转反侧，老是觉得自己的床榻边缺了一个什么东西。
空空荡荡的床榻睡着到底不怎么舒适，她暗暗打定主意，等天一亮，就一定要瑛月去多添置些柔 软的物件放在榻边。
只是，她几乎一夜无眠，顶着两个偌大的黑眼圈挨到了天明。
“夫人，您再睡会吧！”瑛月见状忍不住劝她。
“我睡不着。”苏蕴兰摇摇头，摸着胸口那颗不停乱跳的心：“我总有股不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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