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即去看纸条，而是仔细打量起这间屋子。常年在宫中摸爬滚打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必有玄机。王福这样的人，不可能将重要的东西放在明面上。
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发现了机关。那是一块看似普通的墙砖，但边缘的磨损痕迹显示它经常被触碰。
随着咔嗒声响，暗门缓缓打开。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秦烨皱了皱眉，示意小太监取来烛火。
烛光照亮了暗室，金银珠宝琳琅满目，还有各式古玩字画。最引人注目的是房梁上挂着的竹筒，红纸封条上写着王福的生辰八字。
“呵。”秦烨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这就是王福的积蓄？一个太监，竟然敢如此贪婪。难怪会落得如此下场。这些财物，足够他死上千百回了。
他转身走向桌案，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拿起那张细薄的纸条。纸张泛黄，但并不陈旧，显然是最近才放在这里的。
“今日下午，城东十里秦楼，醉春楼甲字一号院一叙。”
简单的一行字，却透着诡异。王福已死，谁会给他留下这样的纸条？而且，醉春楼这种地方，以王福的身份，是断然不会去的。
秦烨若有所思地走出值房，外面的太监们立刻围拢过来，像是一群献媚的鹌鹑。
“这纸条上写的什么？”他故意问道，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惜咱家不识字。”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就急切地开口：“公公，今日下午有人约您到醉春楼……”
秦烨眼中寒光一闪。这太监，知道得太多了。而且，他说的是“约您”，而不是“约王福”。
“把他给我看住了。”秦烨淡淡吩咐。
几个太监立刻上前，将那人架走。那人脸色煞白，想要说什么，却被人捂住了嘴巴。
秦烨望着那人惊恐的眼神，心中思绪翻涌。先是蛊虫，后是纸条，现在又冒出这么个知情的太监。这深宫之中，暗流涌动。而他秦烨，已经被卷入这漩涡之中。
醉春楼之约，不得不去。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他转身看向剩下的太监们：“你们都退下吧。记住，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
太监们连连应是，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独自前往怕是不妥。”他轻声自语，殿内剩余的小太监们。这些人大多面容青涩，显然入宫时日尚短，不堪大用。
想了想，秦烨转身大步离开，朝着承明殿方向而去。
宫道两旁的牡丹开得正艳，粉白相间的花瓣上还带着晨露。秦烨却无心欣赏，脚步匆匆。此时承明殿内空无一人，想必上官瑾正在与大臣们议政。
踏入殿内，檀香袅袅。秦烨径直走到龙椅前，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他学着上官瑾的样子，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叩。三长两短，正是召唤影卫的暗号。
“臣沈化林叩见陛下。”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从房梁上轻巧落下。身着蟒袍的影卫单膝跪地，姿态恭敬。
抬头的瞬间，沈化林瞳孔微缩。龙椅上端坐的并非陛下，而是一个面容俊秀的太监。他神色微变，随即想起前辈韩九提过，近来皇上身边新添了个深得圣心的秦公公。
“公公，您这是……”沈化林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秦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影卫：“沈化林，你的武艺如何？”
“回公公的话，属下在影卫中排行第三。”沈化林语气平稳，却暗暗戒备。
秦烨点点头，指节轻扣龙椅扶手：“随咱家出趟宫。”
“这……”沈化林面露难色，“属下身为影卫，不便在外人面前露面……”
秦烨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三根银针：“小事一桩。”他走到沈化林身后，银针迅速刺入其耳后穴位。片刻之后，那张阴柔俊美的面容已然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
沈化林暗暗心惊。这易容之术，当真神乎其技。难怪能得陛下如此信重。
二人换了便装，以主仆的身份出了宫。街上行人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马车缓缓驶向南城，街景渐渐变得纸醉金迷起来。
十里秦楼位于大周都城南城，与东都金陵的扬州河并称天下两大烟花之地。街道两旁张灯结彩，酒楼、青楼鳞次栉比。虽然开国之初曾有禁令，但如今早已松弛，达官贵人往来不绝。
醉春楼就坐落在十里秦楼最繁华的路段。三层楼阁，飞檐翘角，朱漆门楣上“醉春楼”三个大字金光闪闪。
秦烨的马车刚到门口，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便围了上来，莺声燕语：“这位爷可算来了，想死你这个坏蛋了……”
“带路，甲字一号房。”秦烨面无表情地打断。
龟公闻言一愣，随即连忙挥退了那些下等妓女，谄媚道：“公子好眼力，甲字一号房可是我们醉春楼最好的雅间。”
穿过喧闹的前厅，步入后院，周遭的嘈杂声顿时消失不见。曲径通幽，假山流水，处处透着不同寻常。秦烨目光微动，注意到假山间隐约可见的暗道痕迹。
龟公领着秦烨穿过前厅，拐过几道回廊，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这位爷，您且慢行。”龟公放慢脚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咱们醉春楼待贵客自有不同，您这甲字一号院，那可是上等待客之所。”
秦烨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环境。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处处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息。
月光如水，洒落在青石板路上，在地面投下斑驳的树影。远处传来丝竹管弦之声，与庭院中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片刻后，两人来到一处精致的小院门前。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着一块斑驳的匾额，上书“静雅居”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龟公轻轻叩响院门，恭声道：“里头的几位爷，客人已到。”
“进来。”院内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威严。
秦烨推门而入，目光在院中扫视。庭院布置雅致，假山流水，花木扶疏，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韵味。
庭院正中，一位白发苍苍的布衣老者正襟危坐。老者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
作为一名医者，秦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老者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那感觉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在蠕动。
虫子？！
秦烨心头一震，瞬间想通了关键。近来宫中接连发生怪事，先是义父韩忠莫名暴毙，后有赵忠义、王福等人行为反常，这一切的背后，会不会就与眼前这位老者有关？
“老丈是何方高人，竟能将纸条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我的案头？”秦烨大步走进院内，开门见山地问道。心中却暗自戒备，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老者不答，只是微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同时拿起案几上的紫砂壶，给秦烨斟了一杯茶。茶香四溢，在夜色中氤氲出一片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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