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瑾烟心知肚明，那篇文章非烨哥儿亲笔，乃是范夫子请人代写的。
裴知衍或许看不出破绽，但文中某些观点，裴知衍未必赞同。
不出所料，夜晚，烨哥儿带着满脸泪痕来找她了。
“这是怎么了？”洛瑾烟明知故问，面上满是关切。
“父亲说我写的文章糟糕透顶，还责怪我整日贪玩，打了我的手心。”烨哥儿十分委屈。
他又试探着问：“父亲是从何得知我斗蛐蛐的事的？”
“这不一直是咱俩的秘密吗？他怎会知晓？他近来没到我这里来，也不可能是偶然听见的，定是府里多嘴的仆人告诉他的。”洛瑾烟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此事与她无关，多半是柳曼怡的手笔。
“也许吧。”烨哥儿似有所悟，脸上写满了不满。
这显然是生母告的状，否则父亲怎会得知？
从前，柳曼怡总教他要听洛瑾烟的话，即便洛瑾烟对他严厉，他也得乖乖服从，否则就会被逐出门外，一无所有。
但现在，洛瑾烟告诉他高兴最重要，可他们却依然苛待于他。
原来那些为他好的说辞都是谎言，柳曼怡只关心世子之位，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
“你父亲一直期望你能成大器，你要体谅他。尤其最近，皇上对你父亲颇为赏识，他自然希望你在学业上有所精进，将来能稳坐世子之位，我们所做的，也是为你好。”洛瑾烟温言抚慰。
“我知道，我只是偶尔放松一下，学习可没落下，连夫子都夸赞我文章进步大呢。”
烨哥儿辩驳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服。
“母亲自然了解你，但你父亲平日忙碌，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应该多体谅他才是。”洛瑾烟轻声细语，满是温柔地劝说着。
望着洛瑾烟这番模样，烨哥儿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柳曼怡和裴清焕那严厉的面孔。
开始，他们也像洛瑾烟这般温柔相待，怎么转眼间就变了个样？
洛瑾烟心里跟明镜似的，都是因为那时自己扮演了恶人的角色。
她全心全意督管烨哥儿的学业，亲手栽培他，而柳曼怡和裴清焕只需哄他，让他对自己心生怨怼。
结果，自己成了恶人，他们倒成了烨哥儿心中的慈父慈母。
但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烨哥儿日后的成就，与她何干？
正说话间，裴清焕猛地闯入，脸色难看。
一见烨哥儿，便开口责问道：“这个时候你不该在书房念书习字，跑这儿来干什么？莫不是又要向你母亲告状吧？”
“你母亲纵容你，我可不会，马上回去念书，别再玩那些蛐蛐了，再让我发现，可不只是打手板那么简单。”
烨哥儿见裴清焕这副架势，吓得躲到了洛瑾烟身后，战战兢兢地望着他。
“瞧瞧你这副模样，哪有半点男子汉的气概？这样的你，我怎敢将世子的责托付于你？将来这王府还指望谁来撑起？”
裴清焕气得直想把烨哥儿从洛瑾烟背后拽出来，动作粗鲁，烨哥儿疼得直咧嘴。
洛瑾烟连忙挡在中间：“别这样，烨哥儿还是个小孩，要慢慢引导，不能逼得太紧。”
“你还敢替他说话？我信任你才把他交给你，可你看看你把他教成了什么样？整天就知道玩！你就这样当世子妃，当母亲的？”
裴清焕对着洛瑾烟就是一顿数落。
“夫君，这话未免太过分了。我对烨哥儿可谓尽心尽力，为他请最好的夫子，收集名贵的笔墨纸砚和书籍，连衣物都是我亲自监制，生怕他穿戴不适。”
洛瑾烟朝着手臂掐了一把，瞬间眼眶泛红，声音微颤，“若夫君觉得我不够上心，那就请您亲自教导吧，我也免得吃力不讨好。”
洛瑾烟以手帕拭泪，神色凄楚：“这辈子我是无法再有亲生骨肉了，对烨哥儿视如己出，如今夫君这样说，看来我确实没有管教孩子的本事，也不配做个母亲。”
“或许，我命中注定与子女无缘吧。”
话音落，洛瑾烟掩面，呜咽声细细传来。
裴知衍见状，神色微动，却依旧板着脸，不容情面。
“孩子的教育，暂且交由我来，留在你身边，难保不成器。”
他的话语生硬，透着不容置疑。
洛瑾烟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显，只一味垂泪。
“不，我要和母亲在一起！”
烨哥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吓得不轻，想象着与裴知衍相处的未来，满是恐惧。
他紧抱着洛瑾烟的大腿，涕泪横流。
“我哪儿也不去！”
这一幕，惹恼了裴知衍，他不由分说，一把将烨哥儿扯开，强行扛起，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此事，由不得你。”
不顾烨哥儿的哭喊挣扎，裴知衍决然而去。
烨哥儿泪眼婆娑中，望见洛瑾烟依依不舍地追到门边，扶门痛哭，对裴知衍的怨恨又添几分。
待人影远去，洛瑾烟拭去泪水，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她静待父子反目那一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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