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平接起电话的时候，保卫科的同志正好进门。他把事情详细地和顾天朗说了，电话那头只怕也在说同一件事，隔得老远都能听到对面的人在大骂胡闹。
因为茶厂的关系，顾承平拿了今年省里今年的劳动奖章，县里也有意让他进人大。上面的人是打定主意要拿他当榜样，县公安局就是再恼火但也不敢说重话。
“老顾啊，这事就是你的工作没做到位啊。讨债没问题，但带着大队人马围攻罐头厂性质就完全变了。你看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赶紧来县里一趟。趁着还有回转的余地，双方坐下来好好聊聊……”
顾承平和上面打多了交道，当然知道这事可大可小。上桥村现在欣欣向荣看好他们的人的是有很多，可等着他们犯错的也不少。听说自己这个小儿子闯了这么大的祸事，脸都要急绿了。
他连忙招呼孙子开了拖拉机就要去县里看看，可还没走出办公室门电话又响了。这回是县里的领导，那头大喊不像话。顾承平按捺住心中的担忧，也顾不上辩解连忙表态自己马上就来。领导这才低了声音，安抚起顾承平：“老顾，你们上桥村的成绩很亮眼。县里正准备上报你们村的优秀事迹，为其他乡镇做表率呢。怎么在这个节骨眼闹出这种事来呢？这不是乱来打我们的脸吗？”
顾承平也知道是儿子太冲动，可这错也不能全怪他们。罐头厂没钱还要修宿舍，这不就是摆明了打算要赖账吗？村里的建筑队这么大的本钱砸下去现在血本无归，就算他是村长也只怕是不能一句话就把人带回来。
县里的领导人也不是来拉偏架的，何况上桥村做出来的成绩也是他们这些人的政绩。特别是今年茶厂那笔订单，别说定县有了光彩就连江州也出了把风头。围攻工厂的事要不是上桥闹出来的，县里早安排人把这些闹事的通通抓了起来。
顾承平心里有了底，好歹没那么着急了。现在怕就怕他小儿子火气上涌控制不住和罐头厂的人动起手来，他也听说了村里人都带了家伙什，真打起来，就算是有人想保都保不住。
他忧心忡忡地出了门，看到沈照还在茶厂门口正拉着半大的孩子问情况。连忙让杨家三小子回家，又喊阿照上拖拉机。
虽然沈照不肯插手村里的行政事务，但这种事关系重大现在并不是推托的时候。她先把自行车递上去，麻利地翻身坐在拖拉机上。
在发动机的轰隆声中，顾承平一遍又一遍的叹息，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冲到县里去的上桥人的心里话，包括顾建业都是这种想法。甚至他还在想，这第一笔生意就闹出这么多事不是拿他的脸面往地上踩吗？这事不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说法，他的工程队还做不做了？他还要不要在村里做人了？他们的建筑队还能不能干了？
有些精明的，在他旁边献计献策。
“这厂子没钱，咱就搬设备。这东西搬回去大不了当废品卖。”
“当什么废品卖，咱村那个茶厂保准收。”
有人不同意，他家女人在茶厂上工做得好好的，可不想把这把火烧到那里“收啥啊，这是罐头厂茶厂做茶叶罐头吗？”
“怎么不行？”听人反驳，男人也急眼了，“当废品卖能值几个钱？茶厂不做茶叶罐头做别的总行吧？阿照聪明，总能想到办法的。”
听到他提起这个名字，车上那些原本有些还有些不安的人也定下心神。他们这么闹并不是要搞事只是想拿回自己的血汗钱，可罐头厂是真没钱。难道真要白忙活？现在不怕了，有阿照帮忙出主意总能找到条出路。
被给予厚望的沈照全然不知乡亲们把希望全压在了她的身上，就连顾建业听到这个名字也下意识地扭转了身子。
当初他爹打电话到县里，这个阿照说什么来着？工程队能做，但要注意风险。全额垫资，对方一旦赖账就会血本无归。这事他难道不知道吗？不然他也不会找国营厂做工程。可这么大的国营单位，怎么也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呢？
顾建业满心不解坐着拖拉机赶到县里的罐头厂，这时已经是傍晚。上桥村人还没下车，就看到罐头厂紧闭的大门里大量工人正严阵以待。他们神情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桥村人欠钱不还呢。
看到对方如此不要脸，上桥村那群大老粗更是怒了！正要下车和这些人分辩清白，可在工厂大门前正有一群公安严阵以待。
顾建业还有理智在，冲击国营工厂和暴力对抗暴力机关的性质差多远他还是知道的。连忙拦住了要上前的村里人，两伙人就站在原地开始对峙。
上桥人日子越过越好，这种亏也是第一回吃。现在罐头厂摆明了想耍赖，哪里忍得下去。可警察挡前面，怎么说都还是不敢靠得太前。只是这事不解决，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走，就这样指着里面的大骂不要脸。站在最前面维持秩序的警察能怎么办？面对怒火中烧的农民兄弟也只能拿起喇叭反复要求大家冷静！
罐头厂那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仗着警察挡在前面，不但没有半分悔改还越发火上浇油。被顾建业堵到如同过街老鼠般的厂长，早就满腹怨气。隔着工厂大门，对着上桥村就是吆喝辱骂。
罐头厂的工人们像传号子一样把厂长的话递出来，一口一句顾建业蠢人无药医，活该被骗。
顾建业在队伍也是先进分子，打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气。为了这笔被拖欠的钱款，他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求了多少官老爷。心里的怨恨，早就如同火山。现在哪还忍得住，拖起手里的棍子就要往前面冲。
可刚动身，腰身就被紧紧抱住。他回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大侄子。跟在身后的不是自家老爹又是谁？
自家人的到来让他越发委屈，特别是在这个明明小了自己一辈却在村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侄子面前他只觉得自己是颜面丢尽。现在他越发不肯停，只想要上去给里面的人一点教训，这么一来反而挣扎得更加用力。
顾天朗虽然也是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可哪里是他这个才从部队出来的小叔叔的对手。眼瞧着就要挣脱，又一个人伸手把他抱住。
顾建业见亲爹出手稍有收敛，可仍是动作不停。顾承平知道自己儿子心里的冤屈。除了安抚。也只能一再表示会有政府帮忙做主。
“政府在哪里！我又不是没跑过……”
顾建业的委屈还没倒完，就听到有人出声打断：“领导你看今天这事闹得，要没有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只怕就是咱村长也叫不回这些乡亲啊！”
打断他的正是沈照，她身边的人正是定县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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