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罐头厂看设备的除了沈照还有沈周氏，她听女儿说要买罐头厂的设备其实是拒绝的。这不是搞个小推车的小生意，几十万的投入就是把她卖了都拿不出来。可女儿说看看又不收钱，一脚自行车就到了的事有什么好纠结的。
她翻来覆去半晚上没睡着，主要是沈照给她画的饼太大。把卤肉做成罐头，销往全国各地。到时候人人都知道她周婶子，这事要真做成了祖宗坟头都得冒青烟。
沈照要上班，约的时间是正中午。母女两个踩着自行车到了罐头厂，二轻局负责人早就等着了。顾建业也在，这个设备卖的钱要结他的工程款。他怕有个万一，又被人耍着玩。
看到她们过来，官厂长马上迎了过去。那天会后他被县里直属领导单独拎出去，得了一顿好骂。这事可大可小，万一上桥村真出个不要命的这事闹到市里去到时候谁都讨不到好。
这回他知道轻重，晓得这事越早解决越好。迎着沈家母女往车间里走。罐头厂有两个车间，因为销量不行现在只转动了一半。厂房也是半新，门口坐着位大爷看他们过来连眼皮都没抬。
国营厂吃的还是大锅饭，做得好与不好都是拿同样的工钱。大家工作并没有多少积极性，反正能混下去就行。
沈照见怪不怪，二轻局的负责人脸色倒有些不好看。进了厂区，官厂长叫人开了机器，因为长时间没有人用一时半会儿居然还真就启动不起来。
好不容易叫来了机修师傅看他东敲敲西看看，机器终于轰轰隆隆动起来了。沈照围着机器转了两圈，看师傅没走就同他闲聊了几句。
这机子大毛病没有，就是缺乏保养。被厂长虎视眈眈地盯着，师傅也不敢说出什么别的话来。沈照并不在意，又和他探讨了下机械改造的问题。人家是老机修听到她的需求也来了兴趣，两个人比比划划聊得热火朝天。
“师傅，你的技术是真不错，到时候要有需要再找你行不行？”
大师傅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看着自家厂长没敢应声。
官厂长打了个哈哈，引着众人朝隔壁正常运转的车间走。罐头厂做的是水果罐头，定县是有名的柑橘产地这边罐头厂出产的也多是橘子罐头。现在的冷藏技术不佳，厂子的生产也只能和橘子生长季节同步。这两年有些地方开始推广种植荸荠，罐头厂也用这种水果为原料出了新品。现在这个时候，柑橘才上市罐头厂虽然有原料但并不忙碌。
那天在厂门口堵门的人不在少数，有些人还认识沈照。看到他们进来，都在小声讨论。沈家母女看了一圈，却没正式订下来。主要是罐头厂要价不低，单凭一道生产线不划算。
“你还真想要？”沈照打算买罐头厂设备的事，沈周氏怎么想怎么不得劲。这事风险太大不说，就是这个钱从哪来还真是个问题。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都问好了信用社那边可以贷款。”
“贷款？”老人家最是害怕找人借钱，这还是借公家的更是想都不敢想。
沈照看到亲妈犯怂也不多做解释，什么事都得有一个过程。再说了这钱也只有她能借出来，毕竟阿妈除了乡下那座茅草屋之外没什么东西可以给银行做抵押。
沈周氏听女儿说起这些事直犯嘀咕，她做了这么久的生意那些钱全都存在了银行倒是女儿前不久刚把木芙蓉那幢小楼买下来。现在又打算买设备开罐头厂，这里头的风险只怕是不小。
“没关系，你要是不敢我再找人合伙。”
亲妈不肯犯险沈照不强求，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她就算是第二回做人，也不敢保证真能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她骑上车去了县医院，陈爱媛帮她约了陈江海她现在正好过去把新做的点心带上。
“你打算转做午餐肉罐头？”
陈江海想从港府买设备折腾了大半年可东西还没送到手上，听说自己看好的合伙人想要转行做点别的脸上有点挂不住。
“食品厂啊，又不是只能做饼干点心。肉食类也可以的，卤味鸭头这种。现在正好有产线，你要是有兴趣咱们可以先做起来。你要是不愿意，我自己勉勉强强也能立起来。”
沈照开厂最大的问题不在钱，而在时间。她还是国营厂的员工，茶厂和收卖点因为有村里的股份她只要顾好大方向就行。这个食品厂立起来又该谁去管理还真的是个大问题，难道现在就辞了纺织厂的工作吗？但现在经商环境还未得到彻底好转，她留在纺织厂从不是为了那几十块钱的工资而是这个身份带给她的底气和人脉。
这还是陈江海第一次在沈照脸上看到迷茫，不禁好奇：“你在犯愁？”
“怎么能不愁，做什么产品，怎么做产品，在哪里做产品都没什么问题。可问题就是这食品厂立起来又该找谁管理？人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
她的坦率陈江海是见识过的，可这事沈照来找他合伙的原因不仅是没有人管理的问题。看她做收卖点都要送村里股份的作风来看，只怕也是想用自己的身份保驾护航。不过沈照不把这事提到明面上来倒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而陈家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从来没有人同她正式说过。她也乐得糊涂，只当不清楚。
看陈江海没有直接拒绝，沈照连忙拿出了之前做好的计划书。
“你要不要先看看？如果有兴趣咱们先把食品厂的摊子支起来，等港府的设备到了，你要想另起炉灶也好还是合并共赢也罢全在你。”
沈照不是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的人，她之所以找到陈江海除了想给自己加道保险更多的还是对这他的尊重。从一开始这人就喊她一起做食品加工，可因为设备实在是不容易到了今天都还没正式启动。自己既然答应过他，现在有机会肯定不能把人家甩下。
至于小少爷看不看自己这摊生意也没什么要紧，她既然有了想法就不会因这些外力所左右。
她同人交完底，完全不管对方心里如何想，踩上自行车准备回家。临走前看到陈江海手上戴的表正是她之前送的那块，点头对自己的审美表示认同：“虽然不是机械的，可这块表的设计还真只有你才驾驭得了。”
陈江海正准备找她麻烦对她半路转行的事表示不满，就被沈照天马行空的思绪打乱了节奏，他没好气的摆手：“你拉我入伙需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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