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仍旧是站在那个地方，没有往穆晓的床边前进一步。
两人目光在空中对视，良久，默默无声。
最后还是穆晓打破局面，下巴朝碗抬了抬，对叶笙说：“再来一碗。”
叶笙抿了抿唇，脚步僵硬地走向病床，手拿着碗收回的时候，胳膊被穆晓突然抓住，动弹不得。叶笙的声调微微上扬却露出些微的颤抖：“你……干什么！？”
穆晓却反问：“应该是我问你，你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为了救你才成这幅模样躺在这里，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呢？！”
叶笙听到“躺”这个字的时候，心头一紧，想到几个小时前穆晓没有半点生机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那种无力的感觉又回到她的身体里，小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穆晓的最煎熬扯出一抹略带残忍的笑：“以身相许怎么样？”说完，还上下打量了叶笙一下，仿佛在估算一个商品的价值。
叶笙听到那四个字的时候，还残存在心里的赶集顿时当然无存，声音有些干涩，难以置信地说：“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叶笙从来都不觉得，穆晓说出这四个字的意思，是让自己嫁给他，而是……把自己送给他。
因为一个求婚的人，绝对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那种残忍而又透出些许打量的笑。给叶笙感觉，穆晓在打量一件是否值得这个价钱的商品，而不是人，更别说是心爱的女人。
叶笙张嘴想反驳，但嗓子生疼，很干涩，根本说不出话来，嘴唇张开又闭上。
沉默。
这两个字让穆晓的眼神更加冰冷。
她为什么不说话？说什么都好，就算是开口骂他也好，他不想要看到如此逆来顺受的叶笙。
难不成叶笙为了复仇，连自己都可以献出？
那是不是如果不是他，是别人，哪怕是个令人作呕大腹便便可以当她爸爸年龄的男人，只要是能帮她，就可以？
这一想法刚出现在穆晓的心头，穆晓的怒火更盛。
输着液的右手一下把放在桌子上的碗扫到地上。
金属质地的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发出清脆的声音，更衬得房间寂静的吓人。
叶笙被吓得后退了几步，惊慌之间抬头看穆晓：“你做什么？！”上次把她的腿划伤还不够吗？这次是想做什么？
砸她？
很多时候，事情不能像叶笙想象的那样发展。
一天以前，穆晓为了救她，不惜自己手上，也要保护她。叶笙以为，自己在穆晓的心里是不同的，哪怕不是最重要的哪一个，也是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
可现在，手术后清醒的他，用最清淡的语气，告诉她，他救她不是因为重要，而是为了所谓的报酬。
如果叶笙知道，自己这条命留下，是以自己的尊严为代价，那她宁愿选择去死！
在她眼里看来，生命和尊严，后者更重要！
“怎么？不愿意？还是你觉得，自己的身体还能换到更高的筹码？”穆晓刚刚醒来不久，靠输的营养液才有力气和叶笙交谈，现在有些力不从心，但冷硬的眉眼，依旧没有柔下半分，“叶笙，我一直都知道，你自视甚高看不起我……”
穆晓咳嗽了几声，嘴唇苍白，嘴里的话依旧不停：“可我现在还记得，你当时被赶出来，我出现在你面前，你看我的样子很惊艳……”
“你是不是觉得当初那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怎么会变成从头到脚穿着高定的男人了呢？”
叶笙站在那里，听着穆晓的话一直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的确，她当时很惊讶。穆晓，是她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的人，曾经那个让她既喜欢又厌恶的人，那时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怎能不惊讶？
看到他西装革履，看到他功成名就，满心的欣喜，怎么能不惊讶？
而那些情绪，在穆晓眼里，怎么就成了那么不堪了呢？
呵，大概在他眼里，自己本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喜欢钱，喜欢权力。
当初他一无所有，无权无势，自己嘲讽侮辱他，如今他腰缠万贯，权势滔天，自己巴结奉承他。
若是换成了自己，也会这么想的吧。
毕竟当初，自己已经这么对穆晓了。
一报还一报，她认了。
“怎么不说话？摇什么头，难道我说的不对？！”
叶笙很想大声说：不对！一点都不对！那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字都不对！
但没有说，叶笙只是沉默地看着穆晓的眼睛。
穆晓眼中神色淡淡的，早已经没有当初追求她时的热情。他根本不知道，那段时光，是她既幸福又苦涩的时期。
但那段时光，是让叶笙回想起来，仍然会露出幸福的笑。
她喜欢过的男生，曾经费劲心思地追求过她。虽然是因为她的钱，她的貌，不是因为她这个人。但她不在乎，那段时光崔咋就好，后面的因由，她可以选择性遗忘，那些不重要。
半晌，叶笙用力在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声音哑哑地：“对，你说的都对，我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我说的复仇，哪里是为了爸爸，根本就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要夺回文阅集团，我过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哪里接受如今买件衣服都要思前想后的日子！”
“你不会不懂这种感觉，你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多舒服，你也不想过会曾经穷小子的生活吧！”
那种被心爱的人用刀划在心口上的感觉，他现在是体会到了。
钝钝的疼痛，经过神经，逐渐蔓延至全身。
穆晓抬起看她的头都有些僵硬，嘴角的弧度在也保持不下去，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没有一丝血色。
两个都是同样骄傲的人，都把彼此的心伤的血肉模糊，却不自知。
“叶笙，你今天来，就是给我添堵的？是不是觉得我没死，你很不开心？”穆晓身体往后，靠在了白色的枕头上，闭上眼睛，掩盖眼底的悲伤，“我死了，七月作废，你可以离开联盛，去寻找新的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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