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将人压垮。檀香缓缓升腾，却驱散不了这份沉闷。作为学士府的下人，她们不敢在主子面前多嘴，只能憋着一肚子急。
章氏正欲开口，卫琉却先一步轻轻摆手。她冷冷地打量着堂下的赵倾洛，目光如刀般锋利。
“倾洛知错了。”赵倾洛低着头，声音轻柔得仿佛一阵春风。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堂内一时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章氏和卫琉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还是那个敢诬陷笒霄，甚至煽动赵学士来国公府闹事的赵倾洛吗？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京都双姝之一，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认错？
张嬷嬷等人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们看着自家小姐温顺的模样，心中感到十分诧异。楚二夫人如此咄咄逼人，小姐竟然能忍？
其实赵倾洛心里很平静。她深知楚二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她活该挨训。
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年，然后和楚笒霄和离，回到父母身边尽孝。想到自己气病了楚老夫人，别说骂她几句，就是打她一顿她也认了。只要能活着回家，什么都好说。
厅堂内的寂静仿佛凝固了时间，连窗外的鸟鸣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气氛尴尬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卫琉突然冷笑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京都双姝也会认错？说说看，为什么突然这么乖巧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讽刺。
“以前是晚辈不懂事，如今为人妇，自然该明白些道理。”赵倾洛恭恭敬敬地回答，声音依旧轻柔，却透着一股坚定。
“呵，你以为这样就能让笒霄回心转意？”卫琉眯起眼睛，“笒霄那孩子最重颜面，最是记仇，你做的那些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赵倾洛在心里轻叹：楚二夫人说得对，楚笒霄确实是个记仇的人。她想起楚笒霄看她的眼神，冷得像是寒冬腊月的冰。
“多谢婶母提点。”她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纤细的手指却在衣袖下微微蜷缩。
卫琉见她这般态度，“笒霄心里早有了心仪的姑娘，要不是你从中作梗，他们早就成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
赵倾洛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卫琉。阳光下，她的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丝毫波澜。楚笒霄现在就有喜欢的人了？
看到卫琉脸上得意的笑容，她明白了，这是在故意刺激她。不过这种刺激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早已不在乎这些了。
思索片刻，赵倾洛开口问道：“不知婶母可否告知那位姑娘是谁？我并非想要报复，只是不愿耽误一对有情人。若楚国公爷愿意，可以纳那位姑娘为妾，待满一年后，我就与国公爷和离，到时国公爷自可扶她为正妻。”
她的话音刚落，堂内顿时一片哗然。丫鬟们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连张嬷嬷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卫琉顿时语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没想到赵倾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众人更是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骄傲的京都双姝吗？竟然愿意让出正妻之位？
赵倾洛见状，连忙补充道：“当然，国公爷的婚事自有老夫人做主，是晚辈僭越了，还请见谅。”说完，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姿态端庄得无可挑剔。
“好一个赵倾洛！”卫琉气得脸色发白，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捏碎了，“难怪能骗过笒霄，果然有两下子！这会儿装得这般贤良淑德，谁知道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一旁的章氏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身子并不太好。
“老夫人您没事吧？”赵倾洛关切地问：“不如我赶紧给您敬茶，您先回去歇息吧？”
“不必。”章氏冷淡地回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疏离。
“我明白了，”卫琉冷笑道，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原来"京都双姝"这么乖顺，是想赶紧把敬茶仪式给办完？”
“婶母误会了，晚辈并非...”赵倾洛还想解释，却被卫琉打断。
“既然要敬茶，那就开始吧。”卫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咄咄逼人，“让我们好好看看，京都双姝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赵倾洛轻轻咬了咬唇，没有再说话。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在卫琉眼中都是虚伪的表演。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能平安度过这一年就好。
堂内的气氛越发凝重，连丫鬟们都不敢大声喘气，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目光不时瞥向赵倾洛。
只见赵倾洛莲步轻移，缓缓向章氏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赵倾洛能感受到楚二夫人卫琉投来的刺骨目光，却只能装作浑然不觉。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握紧了手中的茶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打翻了。
“母亲，请用茶。”
这声“母亲”叫得极为生涩，因为平日里她从不敢这般称呼章氏。往日里，她连见到章氏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更别说亲近地唤一声母亲了。
章氏眉头微蹙，目光在赵倾洛脸上停留片刻，终于将茶碗握在手中。茶盖轻启，茶香四溢。她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回托盘，淡淡道：“起来吧。”
“多谢老夫人。”赵倾洛立刻改口，看到章氏眉头舒展了些，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可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当她端着第二盏茶，走到楚二夫人面前时，卫琉却像是突然对章氏的耳环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她故意扬高声调：“枫华，你这耳坠真好看，戴了多久了？”
“十几年了。”章氏无奈地应道。
“真的吗？我怎么从没注意过？”卫琉继续道，“摘下来让我瞧瞧。”
赵倾洛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手中的茶盏纹丝不动。她能听到周围下人们压抑的怒气，有人甚至握紧了拳头，却只能忍气吞声。她的膝盖开始发酸，但她依然保持着恭敬的姿势。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梦里，此时的她早已怒不可遏，指着卫琉破口大骂。她不仅辱骂了楚家，还诋毁了章家和卫家这两大将门。最可怕的是，她居然说楚笒霄德行有亏，难怪老国公命薄活不长。
想到这里，赵倾洛不由得轻轻摇头，眼底浮现出一丝痛楚。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是这片土地上最可敬的人。她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怎么，不耐烦了？”卫琉冷笑着问道。
“婶母误会了，”赵倾洛恭敬地解释，“是晚辈昨晚睡落枕，脖子有些不适。请您继续与老夫人说话。”
卫琉脸色一僵，猛地抢过茶盏灌了一口，重重摔在托盘上：“最讨厌你们这些文官家的人，油嘴滑舌！”茶水溅出，打湿了赵倾洛的衣袖。
章氏叹了口气，示意丫鬟送上敬茶礼。
卫琉则是从手腕上扯下一只镯子，轻蔑地丢了过去：“不是稀罕吗？”
赵倾洛双手接过，郑重道谢。镯子上的玉石已经有些磨损，显然是卫琉不太喜欢的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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