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王家小院里，兰娘辗转难眠。油灯的火苗在风中摇曳，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她总觉得能听到儿子的哭声，可每次睁眼，四周又是一片寂静。那哭声若有若无，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
“又做噩梦了？”王铭心疼地看着妻子。自从失去儿子，她就像变了个人。整日魂不守舍，夜里总是惊醒。
兰娘摇摇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那些模糊的记忆，都让她心痛不已。
秦玉兰施法让王马入了兰娘的梦。梦中，兰娘看到儿子血肉模糊的样子，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想抱住儿子，却发现自己的手总是穿过他的身体。
王马只好现出生前的模样，扑进母亲怀里：“娘，别哭了。”他轻轻擦去母亲的眼泪，“是莫大夫害死了我们...”
“什么？”兰娘浑身一震，“莫大夫？就是那个常来给你们看病的莫大夫？”
王马点点头，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每说一句，兰娘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天将破晓，兰娘猛地惊醒。她抄起镰刀就往外冲。
卫氏从椅子上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脸色惨白。她从未见过兰娘眼中迸发出如此可怕的杀意，那双平日里温柔似水的眸子此刻竟让她心底发寒。兰娘的脸上布满泪痕，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手中的镰刀在晨光下泛着森冷的光芒。
“兰娘！你要去哪儿？”卫氏追在后面，她的手抖得厉害，想抓住兰娘的衣袖却又不敢。
王长者一把拦住想追上去的王铭，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他的目光在儿子脸上逡巡，似乎想从中找出些端倪。
“怕是梦魇了。”王铭心急如焚，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他的脚步虚浮，昨夜未眠的疲惫此刻全都涌了上来。
三人紧随其后，眼看着兰娘直奔莫大夫家的方向，王铭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昨日那番话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莫大夫一贯不出诊，这是规矩。”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可兰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让他心里发毛。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村里的人们陆续被惊动，有人探出头来张望，有人急匆匆地穿衣出门。晨露未干的泥土地上，留下一串杂乱的脚印。
“不好了！兰娘疯了，她要去杀莫大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整个村子顿时沸腾起来。
消息像野火一般蔓延，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了这场追逐。有人惊呼，有人议论，更多的人跟着往莫大夫家的方向跑。
兰娘站在莫大夫家门前，抬手就是一阵猛砸。
“出来！莫大夫，给我出来！”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恨意，“你这个杀人凶手！”
年过七旬的村长闻讯赶来，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挤过人群。看到这一幕，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兰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下来！”
兰娘充耳不闻，手中的镰刀狠狠劈向门板。木屑纷飞，在晨光中像是飘散的蒲公英。
砰砰砰的声响惊动了四邻，越来越多的村民围了过来。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摇头叹息，更多的人则是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兰娘！”王铭冲上前想要拦她，却被镰刀逼退。那锋利的刀刃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带起一阵冷风。
“退后！”兰娘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她自己，“谁敢拦我，我就连谁一起杀！”
卫氏跪在地上，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好孩子，你冷静些，想想你还年轻，还能再生...”
“再生？”兰娘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昨晚马儿过来寻我，是莫大夫害死了他！不止是马儿，这些年村里夭折的孩子，都是他害的！”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开始低声议论，回想起这些年的种种异常。
“你们想想，自从莫大夫来到村里，可有哪个孩子活过八岁？”兰娘的声音带着一丝癫狂，“他教会我们种桃树，可桃树结出的果子有毒！”
村民们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确实，这些年来，村里的孩子总是在八岁前后离奇夭折。
“胡说八道！”村长怒喝一声，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莫大夫是我们村的恩人，他改良了桃树，教会我们做生意，让全村富裕起来。他这样的人物，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村民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指责起兰娘来。有人说她是疯了，有人说她是在污蔑好人，更有人说她是在迁怒他人。
就在此时，赵家的大门敞开。
门内的光线有些昏暗，莫大夫的身影逐渐清晰。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面容清瘦，眼神温和。那副模样，哪里像是什么害人的恶魔？
“这是怎么了？”莫大夫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几分困惑。
兰娘刚要扑上去，却被村长的侄儿一脚踹倒在地。她的身子重重地摔在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镰刀脱手飞出，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晨光下，那刀刃泛着冷冽的光。
“莫大夫，王家儿媳想杀你啊！”韩婆子尖声叫道，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村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撕烂韩婆子的嘴。他死死盯着那个不知好歹的老太婆。
“莫大夫，都是误会。”回过神来，他连忙挤出笑容，弯腰赔礼，“您别跟这些愚民一般见识。”
莫大夫轻叹一声，缓步走下台阶。他一身青衫，举止优雅，面容温和，却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敬畏。
村民们纷纷让开一条路，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有人偷偷抬眼打量，却在触及他的目光时慌忙低下头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压抑感。
兰娘站在人群中央，死死盯着莫大夫的身影。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还我儿子！”她嘶哑的声音中充满悲痛与愤怒。
莫大夫在她面前站定，微微躬身：“兰娘，之前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或许我确实该破例救那孩子。”
这一幕让村民们惊讶不已。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闷雷。
“莫大夫教我们种桃树，让全村都富起来了，哪里需要道歉！”
“就是就是，都是兰娘疯了，胡说八道。”
“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生怕得罪了莫大夫。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畏惧交织的光芒。
韩婆子挤开人群，冲到兰娘面前。她满脸横肉抖动，一巴掌重重扇在兰娘脸上：“贱人，还敢瞪着莫大夫，小心我挖了你的眼！”
兰娘被打得踉跄后退，嘴角渗出血丝。她看着这些曾经熟悉的面孔，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厉而讥讽，在寂静的村口回荡。
“什么诅咒？莫大夫来之前，村里的孩子不都好好的？”她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来了以后，哪个孩子活过八岁？你们心里没数吗？”
“闭嘴！”村长厉声喝止，额头上的青筋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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