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知道了。”钱辉的声音细若蚊蝇，脸上泛起一层薄红。
陈蕊冷哼一声，转身走出厨房。客厅的角落里，钱皓和钱凤正缩在一起，看见她出来，立刻低下头假装在看书。书本倒着拿的样子，显得格外可笑。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陈蕊重新拿起那本高一数学课本。这是今天在废品站淘到的，虽然封面有些破损，但内页保存完好。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书页，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一会儿，钱辉蹑手蹑脚地走过来：“饭...饭已经煮上了。”
“碗洗了吗？”陈蕊头也不抬，手指停在一道数学题上。
“这就去。”钱辉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逃也似的冲进厨房。
水龙头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碗碟相碰的清脆声响。钱皓偷偷抬头看了眼妹妹，又飞快地低下头去。钱凤把书本翻了个面，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拿反了。
厨房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绪。陈蕊合上书本，起身查看。
掀开锅盖，蒸汽腾腾升起。米饭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用饭勺翻动了几下，米粒晶莹剔透，火候刚好。
从腌咸鸭蛋的坛子里取出三个，切开后蛋黄油润饱满。她又把钱凤洗好的青菜炒了，锅铲翻动间，青菜的清香在厨房里弥漫。
陈蕊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饭，坐在厨房的小桌前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咸鸭蛋的咸香和青菜的清甜在口中交织，让她想起了从前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日子。
客厅里，三个孩子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蹲在角落里竖起耳朵。
“大哥，”钱皓小声说，“她怎么不叫我们吃饭啊？”
钱辉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想吃就自己去问。”
“我...我不敢。”钱皓缩了缩脖子。
两个男孩子互相推搡了一会，最后把目光投向钱凤。小姑娘正抱着膝盖发呆，被两个哥哥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
“你去问。”钱辉伸手掐了妹妹一把。
钱凤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她咬着嘴唇，慢慢挪到厨房门口，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陈蕊充耳不闻，继续享用着她的晚餐。咸鸭蛋的蛋黄油汪汪的，配上清炒青菜，滋味着实不错。她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在享受一顿精致的大餐。
等她放下碗筷，才冷冷地扫了门口一眼：“都给我记住，以后谁要是敢在我看书的时候打扰我，就别想吃饭。”
说完，她拿着书回了房间，留下三个饿肚子的孩子面面相觑。
他们这才敢冲进厨房，看着所剩无几的饭菜，钱凤眼疾手快地抢了半个咸鸭蛋。两个哥哥立刻扑上来争抢，几个人在厨房里扭打成一团，却都不敢发出大声。
与此同时，医院里的钱志强躺在病床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妈，那两千多块钱，陈蕊肯定藏起来了。”他咬牙切齿地说。
沈慧芬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家里都翻遍了，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她准是送回陈家了。”钱志强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装得跟个贤妻良母似的，结果就是想榨干我们家。”
“你先别想这些，好好养伤。”沈慧芬拍了拍儿子的手，“我明天去接你大姐过来帮忙。这边医院要人照顾，家里那三个孩子也离不开人。”
夜色渐深，沈慧芬回到家，听见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知道陈蕊在洗澡。
她蹑手蹑脚地溜进陈蕊的房间，把挎包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二十多块零钱。倒是桌上摆着一摞崭新的课本，她凑近一看，认出这是高中课本。
“这贱人，原来是拿钱去读书了？”沈慧芬气得手都在发抖，“当我们钱家是提款机吗？”
她正要继续翻找，浴室的水声突然停了。
陈蕊从洗漱间出来时，鼻尖萦绕着一股异样的焦糊味。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
这味道不对劲。她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那股焦糊味愈发浓重。
“怎么会有这种味道？”陈蕊喃喃自语，提着水桶往房间走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每一步都让她心里涌起不安的预感。
房门大开着。
陈蕊的心猛地一沉，手中的水桶“咚”地一声掉在地上，水花四溅。她记得很清楚，洗澡前一定是关好门的，绝对不会记错。
快步冲进房间，扑面而来的是一片狼藉。床上的被子歪七扭八地堆着，抽屉全都被拉开，包里的东西被人翻得乱七八糟，散落一地。那叠她辛苦攒下的钱不见了。
但更让她心惊的是——桌上那些好不容易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课本，全都不见了踪影。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
“不会的，不会的......”陈蕊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颤抖。她顾不得擦干头发，赤着脚就往厨房跑去。湿漉漉的脚印在地板上留下一串痕迹，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推开门的瞬间，她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沈慧芬正往煤炉里扔最后一本书，火光映照在她那张扭曲的脸上，眼里满是疯狂的快意。书页在火中卷曲，发出“噼啪”的响声，纸张燃烧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厨房。
“我让你读书！我让你读！贱人，看你还怎么浪费钱！”沈慧芬的声音尖利刺耳，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刺进陈蕊的心脏。
那一刻，陈蕊眼前一片血红。耳边轰鸣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救书。
她冲过去，一把推开沈慧芬，不顾烫手去抢救书本。灼热的温度烫得她手掌生疼，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但为时已晚。
高一语文课本已经烧去大半，封面卷曲发黑，内页化为灰烬。其他的书更是只剩下零星的纸屑，在火光中飘散。
“哈哈哈哈！”沈慧芬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得意地大笑，“你个丧门星，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买书，我就继续烧！看你还敢不敢浪费钱！”
陈蕊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她的视线模糊了，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因为泪水。
这些书，是她整整一天，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一本一本翻出来的啊！她还记得当时的场景，烈日当头，她在垃圾堆里翻找，汗水和垃圾的臭味混在一起，但每找到一本能用的书，她都欣喜若狂。
那是她改变命运的希望，是她走出这个家的阶梯，是她对未来的全部期待。
而现在，这一切都被付之一炬。
“老不死的，我要你的命！”陈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抄起旁边的擀面杖就冲了上去。
“啪！”
一声脆响，擀面杖重重砸在沈慧芬肩上。沈慧芬发出一声惨叫，踉跄着后退几步。
“救命啊！杀人啦！”沈慧芬尖叫着往外跑，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大家快来看啊，这个丧门星要打死我这个婆婆啦！”
陈蕊紧追不舍，擀面杖在空中划出呼呼风声。她的眼睛通红，像是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
楼下的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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