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平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故作镇定地咳嗽一声：“咳，你今天来，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陈蕊轻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讥诮，“爸，您真的不明白吗？”
堂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窗外的蝉鸣声都显得格外刺耳。陈国平坐立不安地在太师椅上挪动着身子，木质椅子发出吱呀的响声。
“你这孩子，怎么尽说些不知好歹的话？”他板起脸，试图用长辈的威严压制住女儿，“你妈说得对，你就是个白眼狼。我们把你养这么大...”
“养这么大？”陈蕊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是啊，您确实把我们养大了。可是爸，您记得我和哥哥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脑海中翻腾。
“您还记得我们兄妹每天糊火柴盒到半夜的情形吗？手指被纸张割得满是伤口，可连创可贴都舍不得买。”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如刀，“您还记得陈勇早早就下矿当苦力的事吗？他那时才多大？”
陈国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
“那时候家里困难，不都是为了...”
“为了什么？”陈蕊冷笑，“为了给陈兵攒学费？为了给顾晓晓买化妆品？还是为了让您在村里有面子？”
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陈国平：“最后您干脆把我卖给了一个家暴男，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能一劳永逸？”
陈国平被问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着 “你...你这孩子，怎么尽往坏处想？我不都是为了你们好？”
“为我们好？”陈蕊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您打我们的时候，也是为我们好？把我们的钱全部上交给奶奶的时候，也是为我们好？”
堂屋里的气氛越发凝重，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起来。
见她沉默，陈国平又摆出长辈的架子：“没事就回去吧，好好照顾你男人和孩子。”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阴沉，“记住，安分点。你妈那工作名额要是出了事，我饶不了你们兄妹。”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陈蕊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却突然换上了笑脸：“爸，说起来，陈兵最近还好吗？”
陈国平的表情明显松动了几分：“那臭小子...”
“上次我本想和他一起回来的，”陈蕊继续说道，语气轻松，“可惜遇到厂里熟人说婆婆找我，就先走了。”
一提到小儿子，陈国平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都怪陈亮把他带坏了，整天不学好...”
陈蕊见时机成熟，立即添油加醋：“爸，我听说他们俩经常一起出去玩？我们家那么多钱就这么算了？二叔家一点不赔？”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陈亮都五年级了，哪有不认识钱的道理？分明是他带着陈兵去花的。”
“奶奶也太偏心了，这不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这番话如同一把火，瞬间点燃了陈国平心中的怒火。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正说着，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能听见顾晓晓和陈媛的对话。
陈蕊冷笑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里屋门前，抬脚就是一脚。门板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把里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躲在里面干什么？”她冷冷地看着惊慌失措的两人，“商量怎么害我爸？”
顾晓晓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陈媛躲在她身后，眼中满是惊恐。
“陈蕊，你...”顾晓晓好不容易找回声音。
“我怎么了？”陈蕊打断她，目光如刀，“太阳都落山了，不做饭？等着我爸伺候你这个二婚寡妇？”
顾晓晓胸口剧烈起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省省吧，赶紧去做饭。”陈蕊冷笑，“我们老陈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陈蕊一步步逼近顾晓晓，每说一句话就往前迈一步：“钱守不住，孩子看不好，工作没有，连个刘慧兰都打不过。”
顾晓晓不断后退，直到背抵在墙上，浑身发抖。
“好不容易下个蛋，还不知道是不是野的。”陈蕊最后补了一刀，然后到了自己的房间。
陈蕊从房间里冲出来时，正好撞见顾晓晓扑进陈国平怀里哭诉。她那声音拉得又长又尖，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又像是在故意展示自己的委屈。
陈国平的脸立刻黑了下来，眼睛里闪着怒火，对着陈蕊怒吼：“你妈都伤着了，还要她伺候你？”
陈蕊心里冷笑，这就是亲爹，永远向着后妈说话。从小到大，只要顾晓晓一哭，陈国平就会对她大发雷霆。就连她亲妈去世那天，这个男人也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你这个吃白饭的东西！”顾晓晓站在门口，声音尖锐刺耳，“供你吃供你住，还要把饭喂到你嘴里是不是？”
她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一下地戳在陈蕊心上。顾晓晓得意地扬起下巴，继续说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跟你那个死了的亲妈一个德行！”
陈媛被这一通辱骂砸得头晕目眩，眼中涌现出泪花，跑向厨房。
顾晓晓见状，立马掐着嗓子哭：“国平，你看看，你看看啊，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现在却被一个小辈这样欺负...”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像是打开了水龙头。陈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可笑。这个女人的眼泪廉价得很，可偏偏能骗得陈国平团团转。
话音未落，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就砸在了顾晓晓面前。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把顾晓晓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陈蕊冷眼看着顾晓晓，学着她那拖长的调子：“哎呀，活不下去咯，不如死了算啦~”她的声音里带着讽刺，嘴角挂着冷笑。
随即又恢复了平常语气：“顾寡妇，光说不练假把式，刀就在这儿，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国平！”顾晓晓又要开始她的表演。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陈国平铁青着脸，一脚踢开地上的菜刀。刀子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闹剧画上句号。
陈蕊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高声喊道：“爸！你是不是忘了刚才这个女人用碗砸你亲生女儿的头？”她的声音里带着愤怒，手指着顾晓晓的鼻子。
顾晓晓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没想到陈蕊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你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有钱的陈国平了，也没有女儿可以卖了。”陈蕊冷冷地说，“你就是个被罐头厂记过的穷光蛋！”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陈国平心上。他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不会说话就闭嘴，去厨房做饭！”
陈蕊转身就往厨房走，心想着陈媛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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