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对老太太们道了声谢，搀扶着沈慧芬往外走。走出几步，又回头问道：“大娘，您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老太太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是要去办什么大事，还带着存折呢......”
沈慧芬听到“存折”两个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钱小玉咬牙切齿：“好啊，这是要卷钱跑路啊！妈，咱们得赶紧回去，这事不能再拖了！”
她们匆匆离开工人新村，一路上沈慧芬都在抹眼泪，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沈慧芬心急火燎地往娘家赶，初夏的阳光毒辣，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路过巷口的小卖部，她下意识放慢脚步，想着要不要买点东西带去。
转念一想，她又加快了步伐。这些年，她和娘家的走动越来越少，主要是两个嫂子总爱找她哭穷。每次见面都像是在演一出苦情戏，让她烦不胜烦。
起初是大嫂，三天两头就来诉苦。今天说孩子病了想吃白面，明天说学费交不上。亲侄子的事，她哪能不管？可这情况传到二嫂耳朵里，二嫂也学会了这一套。两个嫂子像是较上劲似的，轮番上阵。
“家底再厚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沈慧芬走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暗自叹气。
后来发展到只要见了面，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回娘家，两个嫂子立马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堆满愁云，絮絮叨叨地说柴米油盐涨价了，日子难过。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从她这刮油水。
记得上个月，二嫂在街上碰见她，二话不说就拉着她的手诉苦：“慧芬啊，你二侄子想考大学，可这学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沈慧芬只觉得头大，支支吾吾地说改天再说，转身就走。
这样的事情多了，沈慧芬索性除了过年过节，再不往娘家跑。就算嫂子们找上门来，她也是能躲则躲。躲在里屋装睡的时候，听着外面嫂子们的抱怨声，她心里五味杂陈。
娘家人见她这态度，对她也渐渐冷淡下来。逢年过节，大家见面的笑容都带着几分生疏。
转过街角，熟悉的院落出现在眼前。院子里晾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随风轻轻摆动。沈慧芬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虚掩的院门。
“哟，这不是孩他小姑吗？”大嫂正在院子里择菜，一见她来，下意识瞄向她的手，见两手空空，脸上笑意顿时褪去，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新媳妇娶进门了，倒是有空出来闲逛了。之前请你吃顿饭都请不动呢！”沈大嫂语气阴阳怪气，手里的菜叶子被她捏得直响。
年中时她二儿子沈家宝相中个姑娘，对方要四百六的彩礼。她想让小姑子帮衬点，托人说了好几次，谁知道沈慧芬推说要看孩子，愣是不肯松口。只说等沈家宝结婚时来吃喜酒，其他的，她这个寡妇姑姑也帮不上忙。
“自家侄子25岁了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她倒好，宁愿看着侄子打光棍也不帮衬。”沈大嫂心里冷笑，手上的动作越发粗暴。菜叶被她揉得稀烂，汁水沾满了手。
平日里请都请不来，今儿一大早倒自己登门了。就这性子，肯定是有事相求。沈大嫂跟着进了屋，心里打定主意，不管什么事都不答应。
屋里光线昏暗，一股咸菜的酸味扑面而来。沈慧芬看着桌上一人一碗稀饭，中间一碟自制豆腐乳，喉头微微发紧。
“大哥，家耀，家宝，吃着呢？”她努力让声音显得平和。
沈大哥抬头看了妹子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诧异。他放下筷子，仔细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妹妹。
沈慧芬在他们探究的目光下坐下，也不绕弯子：“大哥，我这次来是想请你们帮个忙。”她把钱家被陈家算计的事情简单说了。
话音未落，沈大嫂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大哥哪有空？这吃完就得上班，不上班全家喝西北风啊？家里还有孙子要养，肚子里还有一个，家宝的彩礼都没着落...”
“大哥。”沈慧芬不理会大嫂的絮叨，直直望着大哥。兄妹俩小时候感情最好，这些年她对娘家也算仁至义尽，她不信大哥会袖手旁观。
在妹妹恳求的目光下，沈大哥终于松口：“行，我待会请假陪你去，家耀和家宝上班。”
话音未落，沈大嫂就炸了，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刺破房顶：“沈永芬，你疯了？家里一堆事还没解决，你倒有闲心管外人的事！请假要扣工资，影响儿子娶媳妇，连累孙子挨饿，你...”
她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人家现在用得着你？平时连面都见不着，这会儿倒想起娘家了。人家能娶得起千把块的媳妇，还差这几十块请人帮忙？就知道占便宜...”
沈慧芬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气得脸色发青。这些年她帮衬娘家还少吗？每逢年节，她都会给侄子们准备压岁钱。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也总会想着娘家。可到头来，却换来这样的话。
知道大嫂势利，她也懒得多说：“大嫂，我给十块辛苦费。”
沈大嫂眼睛一亮，又故作矜持：“十块？这一去得罪人不说，还有危险。你哥上班两块多，为这七块...”
“二十。”沈慧芬咬牙，“大哥要是没空，我去找二哥。”说着就要走。
沈大嫂忙拉住她，语气软了下来：“哎哎哎，孩他小姑，你别怪我说话难听，都是家里穷的。你看你侄子这年纪还打光棍...”
一番软话后，沈慧芬带着沈大哥和沈家宝火急火燎地往罐头厂赶。太阳越发毒辣，三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
路上，沈家宝小声嘀咕：“小姑，你说那陈家真有两兄弟？咱们这人手够吗？”
沈慧芬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她心里也没底，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到厂门口时，钱小玉和张大彬已经等在那里。张大彬穿着工装，手里还拿着工具，显然是从车间里直接赶来的。
“妈，舅舅，家宝兄弟！”张大彬打招呼，脸上带着焦急。
钱小玉看了看人数，眉头皱起：“妈，怎么就两个人？家耀哥呢？二舅他们也该叫上啊，人多势众才好办事，陈家可是有两兄弟呢！”
沈慧芬脸色难看：“要钱！一个人二十！”
钱小玉顿时噤声。外家两个舅妈的德性她清楚，一般工人工资才五六十，血亲兄妹帮个忙还要二十，真是够贪的。她偷偷看了眼母亲，只见母亲的眼角有些发红。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往陈家去。院里遛弯的居民见这阵仗，顿时来了兴致，跟在后头看热闹。
“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为了彩礼的事。”
“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打架...”
议论声此起彼伏，很快，沈慧芬一队人马后面就跟了一串看客。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院子，几个老太太正坐在树荫下闲聊。
“快看，那不是早上跟咱们聊天的雨伞厂大姐吗？”一位老太太眯着眼睛指着远处，声音里带着几分八卦的兴奋。
“还真是她！这是要去哪儿啊？”另一位老太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正快步走着，脸上带着不寻常的神色。
“刚才聊天的时候，她一直打听陈家的事，该不会是要去陈家吧？”第三位老太太压低声音说道，眼中闪烁着看热闹的光芒。
“瞧这方向，还真像是往陈家去的。”一旁的老太太搓了搓手，“这些日子陈家可不太平啊。”
此时的沈慧芬，每一步都走得极重。脑海中不断闪现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孙子被打得嗷嗷直叫的场景，儿子两次进医院时苍白的脸色，家里被砸得稀巴烂的家具，还有自己被骑在头上的奇耻大辱......
(https://www.eexsvv.cc/164496/36792970/)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vv.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