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房屋多，程伯安找了一间僻静的，暂时把姜宛宛和江氏关了进去。
程素心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父亲程苍山。
程苍山拿了软垫放在程素心身后，让她向后倚着，这样能舒服些。
他看着女儿的眼神中既有惊叹，又有心疼。
惊叹从前心思简单的女儿如今竟有这样的心机和急智；心疼她怀着身孕却要面多诸多杂事。
程素心说完，端起绣儿送来的梨汤，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程苍山的眉间已经皱出个“川”字。
他素来喜欢结交江湖人士，对各个门派都有所耳闻。
春潮阁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本是为了救助无家可归的女子，让她们有个容身之地，也练练拳脚，但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不被欺负，大多时间是种地纺织。
第一任阁主名叫谢春潮，她自己就是个弃妇，自己淋过雨便想给同病相怜之人撑把伞，于是创立春潮阁。
谢春潮八十大寿后，将阁主之位传给了大弟子谢秋影。
机缘巧合，程苍山也去参加了谢春潮的寿宴，见过她和门下几位弟子。
谢春潮是个精神矍铄，目光锐利的老太太。
谢秋影看上去也是个端庄正派的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让春潮阁走上了邪路？
程苍山问：“素心，秦兮瑶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素心想起京城中流传着的，对秦兮瑶的种种赞美之词，只觉得讽刺又可笑。
“她是个人见人爱的人。”
就连她自己在得知周氏陷害文儿后，也只是单纯痛恨周氏，丝毫没有把秦兮瑶往坏处想过。
程苍山点点头，“正好烽烟派的贺烽火在丰年，我已经拜托他帮忙寻找文儿的下落，索性再让他帮忙查查春潮阁的事。”
烽烟派是专门打探各路消息的，小到内宅八卦，大到帮派机密，只要付得起银子，他们都能打听来。
只有一种消息他们不打听，那就是与朝堂相关的。
所以朝廷也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素心出嫁前曾见过贺烽火，不由问：“贺叔叔还没收山呢？”
她记得多年前那次见面时贺烽火就念叨要收山回家娶老婆，然后生七个闺女围着他喊爹爹。
程苍山坚毅的脸上浮现笑意：“他跟孙猴子似的，除非被如来的五指山压住，要不然一刻也闲不下来。”
其实程苍山自己也常常出门，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三五月甚至半年。
程素心小时候很喜欢粘着爹爹，程苍山出门时，她经常想爹爹想得抹眼泪。
她不明白爹爹为什么总要出去，跑去问娘，连氏告诉她：爹爹是鹰，他长了鹰的翅膀，如果不出去飞一飞，翅膀就会慢慢不见了。
她信以为真，好几次在爹爹沐浴时跑进去，非要看他背上的翅膀，弄得程苍山和连氏都哭笑不得。
程素心忽然觉得心酸，“爹，您也喜欢贺叔叔那样的生活吧？可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哥哥们和我，您把翅膀收起来了。”
程苍山没想到女儿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怔了一下后也微红了眼眶。
但他只摇头笑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贺叔叔那样很好，我这样也很好。”
“您会不会遗憾？”
程苍山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会。人想要得太多才有遗憾，我有你娘，有你们，还有希镜、文儿和柔儿，对了，还有关关。这就足够了。”
程素心眼中含泪，心里却一如既往地踏实。
父女相视而笑。
程苍山正色道：“你那大嫂心术不正，现在看来侄女也是个心机深沉的，还有那些刁奴，秦家不是久留之地。”
程素心点头：“我正想跟爹说，如果爹娘方便，就陪我去趟京城，我想分家。”
来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个念头，但经历了马匹受惊，再加上得知秦兮瑶指使人诈骗敛财后，她只想尽快跟她们分割，分得越彻底越好。
程苍山赞同，但也提醒她，秦家看重脸面，分家是会被外人说三道四，甚至耻笑的事，肯定没那么容易。
别的先不说，秦知简能不能同意还是未知。
连氏陪着二老夫人去劝梁氏，很晚才回来。回来没说上两句话，二房又来人，说梁氏和程季安吵起来了，闹着要回娘家，连氏只得又过去劝架。
一番折腾，众人都筋疲力尽，回来倒头就睡。
所以连氏直到次日早饭时，才得知程素心要回去分家的事。
连氏高兴地直拍手：“分得好，早就该分了！”
程苍山道：“家是要分，但不能操之过急。尤其是你，千万不能逼姑爷点头，要慢慢劝说。”
连氏道：“你不说我也明白。姑爷虽是个没脾气的，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我不会逼他的。”
他们讨论这些事并没有避着孩子们。
程希镜忧心忡忡地看着表妹秦兮柔，“你怕不怕？”
秦兮柔一时没明白，“怕什么？”
程希镜小声道：“我见过大舅舅和二舅舅闹分家，吵得可凶了。你要是害怕，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等大人们吵完了你再回去。”
秦兮柔是很想住下来的，但听了这些，立刻摇头，“不行，我必须回去，我得保护我娘。”
程素心待在娘家的日子虽然短暂，却仿佛回到了出嫁前，事事都有人真心实意为她着想，她身心舒畅，秦关关也格外舒服。
泡在暖暖的羊水中，她总想转圈圈，每次都被鸡蛋光团挡住。
这几天秦关关没什么变化，鸡蛋光团却慢慢变大了，现在像个鸭蛋光团。
程素心待在程家很安逸，秦关关也不需要操心，困了就睡，醒了就跟鸭蛋光团聊天，想到什么说什么，反正也没有回应。
【大神，你是男的吗？】
【你成亲了吗？】
漫无边际地自说自话着，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大神你能看到我吗？】
【你看到我光屁股的样子了，你是不是要对我负责？】
【那我嫁给你吧！】
【大神你怎么红了？】
鸭蛋光团自然还是没有回应，但中间的金黄光团上缓缓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看起来像个咸鸭蛋黄。
程素心正在喝汤，听到还没出世的关关这么干脆利落就把自己嫁出去了，呛得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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