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西小院。
玉书进了门，看到三四个小丫鬟聚在廊下说笑聊天。
院中的落叶铺了一地，显然是两三天没有洒扫过。
她扯住一个坐在栏杆上的小丫鬟问：“锦儿姑娘呢？”
那小丫鬟吓了一跳，连忙下来，把抓着瓜子的手背到身后，惶恐地道：“我不知道。”
玉书松开她，自顾自往房中去。
刚进门，迎面撞见锦儿慌慌张张从程素心的卧房出来。
“玉书姐姐，你怎么来了？”
锦儿快步迎上前来，满面堆笑。
玉书瞥见她脸上的红晕，和没来得及抚平的领口，不由皱起眉头，“就算二爷和二夫人不在家，你们也不能这么没规矩。幸好是我，要是老太太身边的人看见了，把你们打一顿发卖出去都算是轻的。”
锦儿连忙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里面，可怜兮兮地哀求：“玉书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你最是好心，看在咱俩同乡的情分上，你就饶了我这回吧。”
玉书向卧房方向看了看，低声道，“我不跟别人说，但你得告诉我，那人是谁？”
锦儿难为情地咬了咬唇，“是……是冯妈妈的侄子，叫冯豹。”
玉书变了脸色，她这趟过来，就是想悄悄提醒锦儿离冯妈妈远一点。
她知道府里不少丫鬟和小厮胡闹，锦儿随波逐流，她也无可奈何。却没想到那人竟是冯妈妈的侄子。
看着锦儿羞羞答答，一脸甜蜜的模样，玉书心里直发凉。
她犹豫着问：“你们……到哪一步了？”
锦儿害羞地扭过身去，“玉书姐姐你好坏，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自从冯妈妈说要让冯豹娶她过门，锦儿便时不时找机会和冯豹私会，之前都是偷偷摸摸在外面。
最近因为冯妈妈接二连三被程氏母女欺负，她侄女春姐儿想嫁进秦家的事没了指望，侄子冯虎也被程家教训，丢了肥差。冯豹想替他们出一口气，故意拉着锦儿在程素心的卧房胡闹。
锦儿等了一会儿，听不到玉书说话，便转过头来，却见玉书脸色很是难看。
锦儿两手拉住玉书的手，轻轻晃了晃，“玉书姐姐，你别生气。冯妈妈答应了让冯豹娶我，我才……我不想一辈子伺候人。”
玉书摇摇头，“我也不想，可这是我们的命。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不要太相信冯妈妈，她根本就是在利用你。还有那个冯豹，他要是真心想娶你，就不会这样轻贱你。锦儿，我不能跟你透露太多，总之你千万离冯妈妈远一点。”
“玉书姐姐。”锦儿突然松开手，退后几步，神情里没了方才的亲热，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你让我别信冯妈妈，那我该信谁？你吗？你我是同乡，可是你从来没帮过我，还要我假装跟你不熟。”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伺候的是金凤凰，等大姑娘做了王妃，你就跟着进王府，说不定还能给王爷当个小妾呢。”
“我伺候的是府里最没用的主子，她连自己的儿女都护不住，我能指望她什么？冯妈妈愿意帮我，我为什么不相信她？你说冯豹轻贱我，不就是想说我不要脸吗？与其被随便配给一个喂马赶车的小厮，一辈子烂在这府里，我宁愿不要脸地跟着冯豹。”
玉书怔住了，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锦儿冷冷道，“事实就是这样，你让我怎么想？”
玉书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从小一起玩，一块儿被卖给人牙子，一起吃了那么多苦，兜兜转转在这里遇到，我一直觉得这是上天可怜我，给我送来一个家人。”
锦儿心里的怨气都被玉书那句“轻贱”勾了起来，她嗤笑一声，“真是会说话，难怪大姑娘那么看中你。日后你爬上了王爷的床，我也跟着沾沾光。”
她语调阴阳怪气，玉书心里又酸又疼，说不出话来。
锦儿又嘲讽道：“赐婚的圣旨一直不下来，你这心里怕是比正主儿还着急吧？现在看到我比你先一步找到出路，心里很不是滋味吧？玉书姐姐，你就别装了，我老实告诉你，我看到你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就恶心。”
“锦儿！”
玉书想拉住锦儿的手，被锦儿狠狠甩开。
“以后我们也不必假装不熟了，我们原本就不熟。”
丢下这一句，锦儿带着挑衅的冷笑快步离去。
玉书呆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出来，找到冯妈妈的住处，让她到瑶光居一趟。
冯妈妈吃了一惊，本要拉着玉书套一套话。
但玉书没有给她机会，说完该说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冯妈妈忐忑地来到秦兮瑶面前，一脸谄笑地行礼，“姑娘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秦兮瑶露出柔美亲和的微笑，“妈妈这是哪里话？您是二叔的奶娘，也是我的长辈，我何德何能敢吩咐您老人家。”
几句话把冯妈妈捧得浑身舒泰，连忙极尽所能地拍了一通马屁。
秦兮瑶笑眯眯听着，让小丫鬟给冯妈妈搬了个小杌子。
“冯妈妈，您在府中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于情于理，二叔都该善待您，好好给您养老送终。可现在您竟然被欺负成这样，我看着实在是心酸。”
“没想到姑娘这么金贵的人，还一直惦记着老婆子，愿意为我说句公道话。”冯妈妈委屈怨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秦兮瑶眼中浮起一抹厌恶，被很好地掩饰住了。
她随便安慰了几句，话锋一转，“冯妈妈还不知道吧？二叔和婶婶在外面买了宅子，如今坐月子都不肯回来，下一步怕是要分家了。婶婶和程家那位老夫人都容不下您，那新宅子里怕是也没有您的容身之地了。”
冯妈妈猛地抬起头，力度之大，鼻涕都甩到了脑门上。
秦兮瑶厌恶地皱眉转过头去，瞪了一眼玉书。
玉书连忙掏出帕子，忍着恶心上前帮冯妈妈擦干净。
冯妈妈眼睛都急红了：“不能分家，万万不能分啊！”
程素心肯定不会让她去新宅子。
冯虎已经丢了差事，她要是再被丢开，以后就别想从二房捞好处了。
春姐儿还等着嫁进来做继室呢！
冯家的将来都指着她呢！
“程素心！都怪程素心那个贱人！”冯妈妈又急又气，已经昏了头，口不择言地骂出来，“她为什么没难产死掉？老天为什么还留着她祸害二爷？”
秦兮瑶微微一笑，对冯妈妈这个状态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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