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床榻上沉睡的薛老夫人轻轻哼了一声，悠悠转醒。
薛沐霖连忙闭嘴，跟着兄嫂一起走近床边。
薛老夫人慢慢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缓缓转动眼珠，一一从儿子儿媳脸上扫过。
众人见老夫人目光清明，不像前两日那般浑浊，神情也不再痴痴傻傻，心中都惊喜不已。
薛大爷小心翼翼地问：“娘，你觉得如何？”
薛老夫人虚弱地笑了笑，“娘很好，让你们受累了。”
一屋子的人都红了眼眶，薛二夫人抹着眼泪道：“太好了，娘好了，我得赶紧派人去告诉大姐一声。”
“明日再说吧。”薛老夫人摇头，“你大姐那个急性子，我怕她半夜就跑回来。”
众人都笑了，见老夫人神智清醒，还能开玩笑，心里都踏实了下来。
薛老夫人到底是身子虚，说了两句便觉得精神不济，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薛大夫人交代老夫人的丫鬟守着，众人便各自回去歇息。
从房中出来，薛二夫人挽着颜惠儿的手臂，故意提高嗓音：“惠娘，你下次回去见到程夫人，可得好好替我们谢谢人家。幸好我们‘愚昧无知’，信了程夫人的‘无稽之谈’，误打误撞地治好了婆母。表妹受的委屈也算是值了。否则这话柄算是落下了，人家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能敲打咱们一通。”
颜惠儿知道二嫂是替她出气，感激地朝她笑了笑。
薛大爷感慨道，“常听人说‘偏方治大病’，果然所言不虚呀。”
薛沐霖低着头走在最后，脸上隐隐发烧。
连太医都无能为力的病症，没想到程素心的土方子竟真治好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莫非那女人会什么妖术？
流芳院。
唐绾绾坐在灯下，打开黑色木匣，取出一个红色锦囊，再解开系带，露出里面豆粒大小，灰白色的药丸。
她拈起一粒放入口中，强烈的苦涩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恶臭，让她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她强忍着恶心把药丸吞下，猛灌了一大碗糖水。
林赏赏推门进来，皱了皱鼻子，“娘，你又吃那个臭药丸了？”
唐绾绾收好锦囊，用一把黄铜小锁把木匣锁好，钥匙用一根五彩丝线拴了，挂在颈上。
她揽过女儿，温声道，“赏赏，有些苦我们要主动去吃，因为它能换来很多的甜。”
林赏赏认真点头，做出专心倾听的模样，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那个上锁的黑木匣。
木匣里面藏着那位暗中帮助她们的高人送给娘的宝贝。
她只看到过两个锦囊，一个装着娘平时吃的臭药丸，还有一个装着香香的红药丸。
那位高人说，娘资质很好，吃了臭药丸后，就会变得更有魅力，一直服用下去，最后就能轻而易举掌控所有人，让他们为己所用。
那个香香的红药丸是用来对付别人的，娘就是服用红药丸后让老太婆病得糊里糊涂。
她也很想试一试。
可娘总是找借口，又说她年纪小，又说会反噬，她自己吃了这么久也没见有什么反噬，分明就是在骗她。
院外传来说话声，夹杂着笑声。
不大功夫，派来伺候唐绾绾母女的丫鬟进来送热水，高高兴兴地道：“表姑娘，我方才听她们说，老夫人的病好了。”
林赏赏吃了一惊，但表面上还是故作高兴，拍手叫道，“太好了，姨外祖母真的好了！”
唐绾绾眼中泛起泪光，不敢置信地问：“可是真的？你没有听错？”
“千真万确。老夫人清醒了，还跟二夫人开玩笑呢。当时五爷和五夫人也在。”丫鬟把热水倒在铜盆里，拎着空水壶退了出去。
唐绾绾低声吩咐林赏赏去关好门。
林赏赏转身回来时，看到黑木匣又被打开了，娘从底下暗格里取出一张折起来的符纸，上面隐隐透出墨迹。
“娘，这是什么呀？”林赏赏小声问。
“噬魂符，它能催发噬魂丹的效力。”唐绾绾谨慎地将符纸贴身藏好，又取出一粒红色药丸放入口中吞了，“我怕姨母撑不住，暴毙而亡，便没有用噬魂符。”
本想借着姨母病重再催一催表哥，让他尽快给自己和赏赏一个名分。
如今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在青州时，表哥对颜惠儿关怀备至，对自己还有些客套疏远。没想到回了京城，他们夫妻之间竟自己就生了嫌隙，表哥还一气之下住到书房去了，反倒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只要拿捏了表哥，其他事自会水到渠成。
林赏赏双目放光，“娘，能不能用这个办法对付程素心？不不不，先害死她生的那个小贱种，让她痛不欲生，然后再让她暴毙！”
“程素心。”
唐绾绾缓缓念出程素心的名字，她有种直觉，这个女人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
“赏赏，别急，我们一步步来，所有阻碍我们的人，我们都要一个个除掉。”
第二天，天刚放亮，薛大夫人就派了小厮去给薛家两位姑奶奶送信。
本想也派个人去颜府，转念又一想，还是该亲自去道谢才不失礼数。
薛家大爷和二爷都要上早朝，早早就出了门。三爷四爷在军中任职，要去校场操练，也走得早。
薛沐霖既不用上朝，也不必奔去城外，便守在老夫人床边。
落儿也早早起床，过来看望祖母，还像模像样地给祖母背了一段文章。
薛老夫人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孙子十分喜爱，让丫鬟拿点心给落儿吃。
落儿接过来大口大口，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薛沐霖暗暗皱眉：落儿与小乞丐混迹太久，又被岳母宠溺娇惯，实在不太像样。
当着母亲的面不便训斥，回去后得好好管教一下。
落儿三口两口吃完，唇角还沾着点心渣，一本正经道，“外祖母说，她看落儿吃饭吃得香甜，胃口也跟着变好了。祖母，你看落儿吃点心这么香甜，你也多多吃饭，把身体养得壮壮的！”
薛老夫人笑得满脸皱纹都展开了，“好好好，落儿这般有孝心，祖母定然像你外祖母一样，多多吃饭。”
看着祖孙二人其乐融融的模样，薛沐霖心中一阵汗颜。
他转头看向妻子，见她含笑望着落儿，面容柔美，眉眼一如初见时那样好看。
他心中一动，正想开口，却听到门外传来表妹的声音。
“绾绾给姨母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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