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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石井胡同尽头那处宅子里，当唐绾绾对程大力说出那句“杀了他们”时，颜惠儿就觉得自己肯定活不成了。
她能看得出，薛沐霖打不过程大力。
力战不敌的情况下，薛沐霖大概率会想方设法脱身，去求救。
求生是人的本能，她不怪他。
只是舍不得爹娘，舍不得落儿，舍不得关心她的素心姐姐……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薛沐霖没有走。
他被程大力一次次打倒在地，又一次次坚持着爬起来，始终挡在她面前。
最后一次倒地时，他已经到了极限，颤抖着试了几次，都没能起来。
程大力眼中带着嗜血的光，他像吃饱了之后戏弄猎物的土狼，肆无忌惮地一根根踩断薛沐霖的手指，嘴里说着极尽羞辱的话。
如果不是唐绾绾不耐烦，过来催促，程大力会把薛沐霖一点点折磨死。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还有差人说话的声音。
唐绾绾对程大力说了句“快点干完，回去交差”。
程大力很听话，举起了沾满血的棍子，朝颜惠儿当头砸下。
颜惠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听到了棍棒砸在身躯上的闷响，但预料中的疼痛却没落在自己身上。
她茫然睁眼，就看到薛沐霖面对着她，挡在她面前，用自己的后背挡了那一棍。
此时差人撞开了院门，冲了进来，唐绾绾和程大力飞快从后门逃了。
唐绾绾边哭边讲，断断续续，但并不影响众人想象其中的血腥和残忍。
颜丞相一阵后怕，感激地看向薛大爷，“五爷是我颜家的恩人。”
薛大爷满脸是泪，哽咽着道，“伯父言重，这都是老五应该做的。”
梁韧问颜惠儿，“夫人，您是如何被带去那处小宅子的？”
颜惠儿自己也困惑不解，“我也不知。我在车上有些困倦，似乎是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绑在了椅子上，口中也塞了布团。”
梁韧皱起眉头。
手下已经询问过那名被打晕的车夫胡老大。
他的说辞和颜惠儿大同小异。他也是觉得困倦，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告诉他在何处转弯，何处停车，他以为是大小姐的吩咐，都乖乖照过了。
车停了之后，他就被打晕了。
“还有一件事。”
说之前，梁韧略有迟疑，他的身份是不该把查到的内情随便透露的。
但此事太过离奇，超出了京兆府的能力范围。
“差人询问过了小石井胡同里的百姓，没人看到薛夫人被带到那处小宅。五爷和凶犯交手时间不短，隔壁一家五口都在家，却没有一人听到动静。”
“难道是有人用了妖术？”说话的是薛三爷。
颜丞相捏着胡子稍，看了薛三爷一眼，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顾虑到薛家，他没有说。
薛三爷到底年轻，想得没那么多。
薛大爷谨慎地道，“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薛三爷有些激动，“大哥你忘了吗，唐绾绾母女就是用邪术害的母亲啊。她就是个妖女！咱们早就该把她绑了送去官府……”
薛大爷不得不重重咳嗽一声。
如果唐绾绾真是个妖女，那么收留她的薛家，和她牵扯不清的老五，就都脱不开干系了。
薛三爷看着自家大哥，心里很是费解：就算唐绾绾是薛家的亲戚，可她做的坏事跟薛家没关系啊，母亲还是受害者呢！
薛大爷看着自家弟弟，眼神有点无奈：在朝为官，犯错不可怕，怕的是留下污点和把柄，尤其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薛家的基业是父亲用命打下来的，薛大爷身为家中长子，肩负着守住家族荣耀的责任，这就导致他有时候会过于谨慎，甚至会被弟弟们嫌弃。
他们兄弟间的小心思暂且不提。
梁韧已经把薛三爷的话听了进去，“如果唐绾绾真的会妖术，那很多问题就都说得通了。她和另一名凶犯逃走时，情形也十分诡异，差人明明看到了他们的身影，追上去却不见了人。”
他要回京兆府将此事禀报给府尹大人，该问的问完了就匆匆离去。
薛大爷和颜丞相商量后，又从薛家抽调了三十名护院过来保护颜惠儿和薛沐霖。
他们四兄弟虽然担心不已，却也不便留在颜府，陆陆续续回去，还要替薛沐霖编个理由瞒住薛老夫人。
薛沐霖服了关关的药，虽然一直没醒，但情况明显好转，呼吸平稳，有几处断骨也慢慢恢复了。
府医在旁边看着，惊叹不已。
关关半夜醒来，又做了两粒药丸。
天还没来，薛家大爷和三爷就过来探望，兄弟二人都眼底发青，显然是一宿没睡。
颜惠儿正守在薛沐霖旁边，用小调羹喂他喝一点温水。
薛沐霖鼻青脸肿，但看在薛大爷和三爷眼中，这便是世间最美的猪头。
薛大爷抱着薛沐霖就哭开了，薛三爷也站在旁边抹眼泪。
薛沐霖也鼻子发酸，泪流不止，真真切切感受到劫后重生的庆幸。
薛大爷反反复复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又要去给关关磕头道谢。
但是关关睡的正沉，此事只好作罢。
天亮后梁韧也来了，他心情有些忐忑，既期盼着薛沐霖能活下来，同时也做好了吊唁的准备。
看到薛沐霖半躺在床上时，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薛沐霖被打歪的嘴已经复原了，但被打落的牙齿不能再重新长出来。
所以他的嘴看起来仍是有些奇怪，说话还漏风。
“另一个人是程大力。他好像被唐绾绾蛊惑了，对她言听计从。”薛沐霖又将自己被唐绾绾引过去的经过如实说了。
梁韧用心记下，又问了几个问题，便让薛沐霖好好休养。
“已经发了海捕文书，一定会把唐绾绾这个妖女捉拿归案，至于程大力，我们也不会轻饶了他。”
梁韧轻轻握了下薛沐霖的肩，用眼神告诉他：你的仇，兄弟会替你报。
京兆府刑房中的那些刑具，可不是摆设。
薛沐霖前后吃了三次药，那些致命的伤基本无碍了，剩下的就是养。
关关累得不轻，除了喝奶就是睡觉，甚至喝奶喝到一半就睡着了。
薛大夫人准备了很多礼物，替薛家表达感谢。
颜家自是不用说，颜老夫人都想给关关塑个金身。
在颜家逗留一日，看薛沐霖情况稳定了，次日在颜老夫人的强烈挽留下，用过晚饭后，程素心才带着关关回到新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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