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宗,云溪涧。
这次下山归来,耿少一反常态,像变了个人儿似得,成天魂不守舍,时而发呆,时而傻笑,整天重复着一些毫无意义的举动。
云舒真人看在眼里,内心叹息,摇头不已,心知自己这小弟子,下山期间必有所遇,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天,耿少破天荒第一次进入书房,整整半日居然未曾移动身形。难得自己这小弟子能静下心来,云舒真人看在眼里,内心暗自点头。
云舒真人满脸欣慰,推门而入,正欲开口,却见我们的耿少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时而倦怠无神,时而大放异彩,忽喜忽悲,变换不定。
云舒真人心中狐疑,究竟什么书能把人看成这副光景?云舒真人近前一看,只见耿少手中只是一本平淡无奇的经书,而且书还拿反了……
只见耿少神色恍惚,双眼紧盯手中拿反的经书,对师尊的到来竟是一无所知。
云舒真人见此情景,心中暗叹一声,默默退出房去,轻轻为耿少合上房门,并嘱咐门下弟子不可入内打扰。
弟子性情大变,云舒真人不是不想劝慰几句,只是看到耿少这副模样,不由得便想起多年前,自己的至交好友云癫道人,苦恋栖霞山云轩师妹,却被祖师相拒的情景。当时云癫脸上的表情,便与自己这小弟子一般无二。
自古情字误人,云舒真人就是想劝,也不知从何说起。个中滋味恐怕只有局中之人,才能体会吧。此时云舒真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自己这小弟子一方安静的天地,让时间来安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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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主峰,正殿之上。
“据报,修仙界各派合力围剿,还是被那狼妖逃走,踪影全无。”掌教真人云翻皱眉道。
“已经过了这许多年,此妖究竟为何再次现身?”栖霞山云幻仙子问道。
“尚未查明。”云翻真人答道,“不过他此次现身,手下杀孽无数,又平添了数笔血债,尤以隐龙居损失最为惨重。”
“但他并未伤及任何凡人,只是对我辈修士下手,却是何故?”映月谷云寒真人疑惑道。
“哦?”落日峰云癫道人闻言,饶有兴趣道,“未伤及任何凡人,还能在修仙界留下数笔血债,有意思……”
“毕竟是妖孽,岂能用常理揣度?他们喜怒无常、不可理喻。凡人也好、修士也罢,他手头的血债已然令人发指。”掌教云翻继续道,“这次专门针对我辈修士下手,怕也是为报当年怨仇,故意让我等难看。”
“若要报仇,何必等到现在?”云癫不以为然道,“不能伤及凡人,动手时自然心存顾忌,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云癫师弟所言,也不无道理,这其中因由着实让人费解。”云溪涧云舒真人也紧皱眉头,苦思不解。
“好了,不管这妖孽目的何在,都不能让他如此逍遥法外!”云翻真人斩钉截铁道,“这次他侥幸逃脱,只因事发突然,我们准备不足。若他再敢现身,定让他有来无回。”
“这可说不准!”云癫真人不屑道,“这次九霄殿、隐龙居诸多好手围捕,还不是让他逍遥离去?
“哼,这回咱们玄清宗相距太远,未能及时援助。如若不然,他又岂能法外!”掌教云翻自负道,“就这样,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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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云溪涧山脚下霞光乍起,虚空中传来清澈的女声:“九霄殿云裳,特来拜见云舒道友。”
话音刚落,山脚下一阵绿芒闪烁,云舒真人缓缓现出身形,正欲开口,只见近来沉默寡言的耿少,如一阵旋风狂奔而来,满脸惊喜道:“师伯,你们来了!”
这才几日不见,我们的耿少眼眶乌黑,头发散乱,满脸胡茬,一身道袍褶皱不堪。
弟子在贵客面前如此失礼,云舒真人眉头一皱,正欲表达歉意,却被云裳仙子抢道:“小友,可算又见到你了,别来无恙否?”
“哈哈,师伯,俺没事!”耿少的回答和自己的那副尊容实在是不太相符。
耿少眼尖,一眼就看到云裳仙子身后,肖露儿出尘仙子般的倩影。当日正逢落难之际,还没能仔细观瞧这位小师妹的尊容。
如今仔细一看,青丝披肩,面容娟秀,白里透红,淡蓝裙摆拂动,微风轻抚下更加突显玲珑的身段,如此水灵的可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耿少不禁看得痴了。
肖露儿见状,噗嗤一笑,大方道:“耿兄,近来可好?”
“哈哈哈,好,很好!”耿少开怀道。
云舒真人看得一头雾水,不明就里。
“云舒道友,有礼了。在下携小徒前来,特来感谢救命之恩!”云裳仙子言罢,欠身一礼,连拜三下,面额及膝。肖露儿也随之双膝跪地,冲云舒真人盈盈拜倒。
云舒真人见状大惊,连忙抢上,意欲搀扶,途中又惊觉男女不便,立即顿住身形,袖袍内潜运真气,一股微风拂过,将二女轻轻托起。
云舒真人见二女起身,这才慌忙道:“老朽何德何能,不知二位究竟为何如此啊?”
听得此言,云裳仙子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云舒道友对此竟是毫不知情,想来耿少回山后对此只字未提。舍命相助,救人危难,却毫不邀功,不示恩图报,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怀,云裳仙子不禁对耿少更加刮目相看。
但见云舒道友一脸茫然,云裳仙子这才一五一十将当日种种缓缓道来……
听到其中惊险之处,云舒真人也不禁面色动容,这才知自己这小弟子此番下山,竟有如此曲折的际遇。
云裳仙子由衷赞道:“云舒道友苦心教导,云溪涧弟子各个义薄云天、济人所困!”
“道友言重了,都是这小弟子自己所为,并非在下功劳。”云舒真人实言道。
这番实话听在云裳耳里,更觉云舒真人虚怀若谷,大恩在前却不邀功自傲,有这样的师尊才有这样的弟子啊。
云舒真人恭请诸位上山,于仙亭叙旧。云裳仙子与云舒真人本就相熟,又是同一辈人,这次久别重逢,自是感慨良多,此间细节暂且不表。
单说我们的耿少,这应该是他回山后最开心的一天了,一路上乐得合不拢嘴,在肖露儿面前夸夸其谈,胡说海吹,往日能说会道的耿少终于又回来了。眼见耿少容光焕发,云舒真人也无言以对,只得摇头苦笑。
直到夕阳再次映照山涧,晚霞漫天,耿少这才依依不舍的与肖露儿分别。
临行前,耿少暗中悄声道:“娘子,你可千万别忘了……”
肖露儿回眸一笑,俏皮道:“哦?那我要是不小心忘了呢?”
“那我就一直等着!”耿少认真道。
“耿兄,人家与你说笑啦。”肖露儿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便与师傅云裳飘然离去。
一旁云舒真人看在眼里,自是心中雪亮,不由轻轻摇头,未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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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今日起,我们的耿少便频频下山,不知所踪。众弟子只知,这位耿师兄回山之后,便魂不守舍、无精打采,每到下山之时,就两眼放光、迫不及待。
云溪涧堂堂修仙门派,弟子岂能随便下山?还不是云舒真人宅心仁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
平日里,耿少最是喜欢和落日峰弟子凑在一处,一同下山试炼。可近日来,耿少却一反常态,每次都托辞自己有事在身,不便同往,弄得落日峰众弟子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可这天下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后辈弟子中渐渐传言四起。毕竟都是少年人心性,众师兄弟得知此中因由,不但释然,竟还暗中支持。每每耿少偷跑下山,自有人轮流值守,替其掩护。
玄清宗师门之务,我们的耿少早已忘在脑后,只因山下某处,总有一抹倩影相候。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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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三个月过去。
跃龙、鹏飞、李虎、归寂四位落日峰弟子正在下山途中,迎头便撞见一脸兴奋的耿少。
刚从山上溜下,未料撞见熟人,耿少不禁一脸的尴尬。
“咳,耿兄弟,我们正欲下山试炼。”跃龙开口道,“看样子你仍有要事在身,不便同往了?”
“正是,正是!”耿少老脸一红,尴尬道,“最近俗事缠身,确实不得闲呐。”
“耿兄,有事但且放手为之!”鹏飞一竖大拇指,坏笑道,“我们落日峰支持你!”
“兄弟,到底啥事啊?”归寂憨厚的问道。
鹏飞抬手便拍了归寂脑瓜一下,随口道:“去去去,本门机密,问那么多作甚!”
“哦,原来是本门密令,难怪……”归寂恍然大悟道。
一旁跃龙不忍再看下去,寒暄几句,拉着众师弟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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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峰众人行至山脚,但见两道俏丽身影,早已路口相候。
一道红霞似火,嘴角含笑;一道白衣胜雪,孤寂清冷。却不正是栖霞山的晨霞与月落二人。
“哎呦,几位爷,你们总算肯来啦!”晨霞佯装不满道。
跃龙上前歉声道,“路上碰到云溪涧的耿小兄弟,多日不见,便寒暄了几句,耽搁了时辰。”
“那小子又下山了?”晨霞闻言,饶有兴致道。
“那是,据说是师门密令。”鹏飞一旁坏笑道。
“哦?”晨霞眯眼道,“不知是和哪家小师妹,共同执行任务?”
“本门机密,这可不能说。”鹏飞立时捂嘴道。
“哎呦,嘴还挺严。”晨霞上前一把便抓住鹏飞,笑道,“据闻鹏少侠神风爪大有进境,姐姐想讨教一番,也好切磋印证一下。”
鹏飞闻言吓得直往后躲,忍不住冲跃龙高声叫道:“大师兄,你管是不管?”
“哦,师姐欲指点你几招,这也是难得的际遇,你且要珍惜。”跃龙淡淡道。
鹏飞闻言心灰意冷,苦着脸惨然道:“我也不知是哪位师妹,据传闻好像是九霄殿门下。”
晨霞这才放手,心满意足道:“这小子,艳福不浅。”
归寂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索性不去理会,径直向月落走去。归寂探手入怀,小心翼翼掏出一本泛黄的古卷,递给月落。
月落接过一瞧,只见封页残缺不全,却隐约可见几朵莲花,绽放在清澈的水面。上有一行大字,字迹虽然模糊,但却隐隐金光闪烁,上书《无量寿经》。月落疑惑的看向归寂,不明其意。
归寂挠挠后脑勺,支支吾吾道:“别问俺,俺也看不懂。”
月落闻言,眉宇间疑惑之色更浓。
归寂苦着脸道:“临行前,师傅悄悄塞给俺,要俺好生念诵,照此修习。可俺翻看了好几遍,根本看不懂,就去问师傅。谁知师傅却说,‘看不懂便交给月落那丫头,让她教你!’然后便不再理俺了。”
听着归寂学他师傅的口气,竟也称自己丫头,月落莞尔一笑,再次低头细瞧。只见古卷残破不全,如枯叶一般,再用“灵视”观之,却见字迹背后赫然金光绽放。月落心知贵重,小心翼翼捧在手中,轻轻翻看,只见古卷之上,经文工整,字里行间,一股悲天悯人的情怀跃然纸上:
“吾哀汝等,苦心诲喻,授与经法。悉持思之,悉奉行之……”
“我哀汝等,甚于父母念子。我于此世作佛,以善攻恶,拔生死之苦。令获五德,升无为之安……”
“当来之世,经道灭尽,我以慈悲哀愍,特留此经止住百岁。其有众生,值斯经者,随意所愿,皆可得度……”
月落默默念诵,心头却被莫名触动:“以善攻恶,拔生死之苦。值斯经者,随意所愿,皆可得度……”
“月落,你可咋啦?”归寂关切的声音响起。
月落这才蓦然惊醒,但觉脸上有些异样,抬手轻拂,却惊觉自己面庞之上,早已是泪水涟涟。
月落赶忙背过身去,擦拭泪痕,心中却是惊奇不已。此时的月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何竟会落泪……
月落略一皱眉,轻声道:“归寂,我一时也不解其意。不如先放我这,待我细细观瞧,再与你分说。这本残卷,我自会好生爱护。”
“这可太好了!”归寂闻言大喜。这部残卷,乃云癫道人郑重托付,归寂自是不敢怠慢,可费了老鼻子劲儿,只觉此卷如天书一般,根本看不明白。归寂知道,月落一向冰雪聪明,有她相助,自是大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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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峰,草屋内。
“师兄,你把那部古卷残篇,传给老六了?”云轩不经意间问道。
“嗯,给老六了。”云癫含糊道。
“老六他性子驽钝,怕是一时……”云轩迟疑道。
“哼,别说老六他一时不明白,就是他师傅我,到现在也没能弄明白!”云癫随口应道。
“噗嗤”一声,云轩笑出声来,接着道:“你不怕祖师知道了,狠狠打你板子?”
“哼,我教自己弟子,关她何事?”云癫不忿道。
“教弟子倒是不关她的事,只是你这古卷残篇,本是她老人家之物,恐怕就关她的事了……”云轩笑道。
云癫老脸一红,辩解道:“我让老六交给月落那丫头,那丫头是栖霞山弟子,说不定便能有所领悟。如此也算是物归原主,祖师她老人家若是知晓,想必也不会反对。这古卷残篇,可不是凡物,我虽不解,但绝不能藏私,没准儿对弟子们有所裨益。”
看到夫君窘迫,云轩知趣的不再相询,心中却是暗赞:“我这夫君看似粗放,不想心思却也这般细腻。”
古卷残篇之事,叶澜祖师是否知道?她老人家何等修为,自是瞒不过她。
末法时期众生病重,却不自知,何其可怜。这本古卷残篇正是佛祖所留,救世的法药,自是越多人受益越好。叶澜祖师也真心期望能广为流通,救度世人。可惜众生福薄,能读懂的人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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