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神武关前,不见王家千岁的兵马,只有银甲龙樱、獠王耿少、狼王寒霜还有神医秋木槿,四人并立关前。
幽泫还是一袭黑衣,只身矗立城下。
龙樱上前拱手道:“听闻总兵夫人贵体欠安,穿云旧友龙樱,前来探望。”
幽泫闻言,微露诧异之色,未及言语,却闻耿少抱拳道:“后进獠王耿星沉,前来拜望鼠皇前辈。”
霜霜一旁跟着小手探出,胸前一拱,咧嘴稚嫩道:“新晋狼王寒霜,拜见鼠皇爷爷。”
“你们这是闹哪出?”幽泫闻言皱眉道。
“听闻总兵夫人有疾,本少恰巧有位神医朋友,今日特地前来,看看能否尽些绵薄之力?”耿少一指身旁秋木槿,笑道。
“在下秋木槿,见过鼠皇前辈。”秋木槿欠身一礼道。
“莫非……”幽泫讶异道,“是秋神医?”
“不敢当,小女子略通金针药石之术。”秋木槿恭敬道。
“你们都是司马府先锋将领,这入关探望……”幽泫却是迟疑道,“恐有不便!”
“龙樱乃穿云关守将,今日私下访友,有何不便?”龙樱却是笑道。
“本少乃新晋獠王,私下拜见鼠皇前辈。”耿少跟着笑道。
“寒霜这次来,只想亲近亲近俺家爷爷。”霜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道。
明明是两军对垒,怎会阵前冒然访友?此时的幽泫一头雾水,迎客也不是,拒绝也不是,迟疑不决……
耿少见状爽朗道:“我说鼠皇前辈,两军对垒,江湖会友,这一码归一码,互不相干。两军阵前,咱绝不含糊,定要杀个你死我活。可现下是江湖会友,晚辈私下拜访,前辈难道怕我等趁机夺关不成?”
“这断然不会!”幽泫却是不假思索道。
耿少闻言反倒一愣,奇道:“鼠皇前辈,你怎生如此有把握?万一本少阵前不敌,暗地图谋不轨咋办?”
“不会!”幽泫斩钉截铁道,“当年獠王小兄弟,红河村外与风轮一诺,不论人间兽界,信守至今。妖兽界盛传,纵得灵石千颗,不如獠王一诺!本皇绝对相信,獠王小兄弟言语既出,断无他意!”
耿少闻言拍拍脑袋,面带羞愧,轻声嘀咕道:“本少怎么没听说过……”
龙樱接口道:“我等此来,与战事无关。日后阵前相见,龙樱绝不会手软,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好!”幽泫爽快道。
“不知鼠皇大人可敢放我等入关一叙?”耿少笑道。
“有何不可?神武关不畏外敌,但也不拒亲朋!”幽泫侧身一让,摆手道,“请!”
神武关终于落锁开关,城门大开,栏桥垂下,众人有说有笑,一同步入这牢不可破的神武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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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关,将府内。
泫夫人端庄而坐,伸手挽袖,皓腕轻抬。秋木槿素手搭上寸关尺三脉,眉头紧锁,闭目沉思。龙樱等将悄立一旁,屏气凝神。
“咦?”秋木槿突然一声轻疑,素手离开泫夫人的皓腕,略一迟疑,遂又再次搭上。
幽泫见状轻声安慰道:“内子患疾以来,曾访名医无数,皆是束手无策。可能是我夫妇二人,命中当有此劫,怨不得他人。”
良久,秋木槿深深吸了口气,睁开双目,转身看向幽泫,肯定道:“泫夫人身体安健,并无疾患在身。”
众人闻言大惊,皆不解的望向幽泫。
幽泫闻言似乎并不诧异,淡淡摇头道:“此疾甚是古怪,发作时凶猛异常,平日里却与常人无异。此怪疾已有十年之久,我夫妇二人此生,早已不作奢盼。”
“幽泫大人。”秋木槿郑重道,“小女子方才说泫夫人并无疾患在身,可并非说泫夫人并无疾患。”
“木槿姑娘此言何意?”幽泫闻言眼前一亮,接口道,“疾患若不在身,却在何处?”
“妖杀斩虽无刀形,却具刀意,敢问幽泫大人,刀在何处?”秋木槿抬头反问道。
“莫非……?”幽泫讶异道。
“不错,正是心里。”秋木槿点头道。
“唉……”幽泫闻言,却是长长叹了口气,低头垂目,未再言语。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秋木槿开口道,“幽泫大人可愿亲自看看,这疾患所在?”
“木槿姑娘,你……”幽泫颤声道,“你能叫她出来?”
“小女子尽力而为。”
“唉,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幽泫一咬牙,下定决心道,“那便劳烦木槿姑娘了。”
秋木槿二话不说,素手轻扬,金针过穴。泫夫人但觉眼皮渐沉,身子缓缓瘫软下来,似是睡着一般。
“夫人,她……?”幽泫见状关切道。
“嘘”秋木槿连忙做个禁声手势,示意不可多言。众将屏气凝神,将府一片沉寂。
突然,泫夫人四肢剧烈抽动,竟是放声啼哭起来,声音宛若婴孩一般。
众人见状大惊,正欲上前相劝,却被秋木槿厉声喝止:“不可造次!”
幽泫上前一步,俯身看着嚎啕大哭的夫人,双手不禁微微颤抖。
“苦,苦,好苦啊……”泫夫人口中絮絮叨叨,声音含混不清,似是叫苦不迭。
幽泫忍不住颤声道:“孩子,你受苦了。”
话音刚落,泫夫人四肢剧烈颤抖,大声哭喊道:“好冷,我好冷!”
龙樱见状大惊,急道:“泫夫人究竟为何如此?”
“现在这位不是泫夫人。”秋木槿劝慰道,“泫夫人已然睡着了。”
“那这是……?”龙樱惊魂未定道。
“这是阴灵附身的表现。”秋木槿低声道。
“阴灵?”龙樱闻言吃惊道,“神武将府,阴灵岂敢附身?幽泫大人可是噬魂鼠皇,难道对付不了区区一个阴灵?”
“非是老夫对付不了,而是不能对付……”幽泫怅然道。
“苦,好苦啊!”泫夫人抽泣道。
秋木槿冲泫夫人柔声道:“你从何而来,与泫夫人有何渊源?”
“我好苦,好冷!”
“你不说,我们怎么能够帮你?”秋木槿劝言道。
“我苦……”泫夫人颤声道。
“孤魂野鬼,飘荡这许多年,自然辛苦。”秋木槿劝慰道,“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死的?”
“好狠心,好狠心呐!”泫夫人哭诉道,“做母亲的,怎能忍心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这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龙樱颤声道:“你是被你母亲,亲手杀死的?”
“嗯!”泫夫人点头道。
“你当时多大年纪?”秋木槿惊疑道。
“我当时在娘亲的肚子里。”
“你是被堕胎而死?”秋木槿惊呼出声道。
“嗯。”
“你死后如何?”秋木槿追问道,“为何飘荡这许多年?”
“我好冷!周围的鬼都好凶,都欺负我!”泫夫人哀声道,“我还未生下,就没吃没喝,又饿又冷,没人要我,都欺负我……”
龙樱虽为守关大奖,可终究是名女子,闻言两行清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冲幽泫咬牙道:“幽泫大人,龙樱虽然敬你,不过这桩事情,你做过了!”
“我幽泫堂堂汉子,顶天立地,千军万马前都不曾皱眉,岂能做出如此歹事!”幽泫闻言,却是义正言辞道。
“你方才说,身为噬魂鼠皇,却是不能对付这个阴魂。”龙樱闻言讶异道,“难道这不是你的孩子?”
“不是!”幽泫斩钉截铁道,“我幽泫虽然算不得君子,可如此混帐之事,天地不容,人神共愤,我幽泫不可能为之!”
“那这是谁家孩子?”龙樱关切道。
“哼哼哼,我的!”泫夫人面色陡变,突然厉声道。
众人闻言一惊,惊恐的看向泫夫人。
秋木槿连忙抢道:“你是谁?方才那婴孩呢?”
“哼哼,我就是要弄死她!弄死她!弄死她!”泫夫人面露狠色,凄厉道。
“方才那可怜的孩子,莫非是你的?”秋木槿问道。
“……”泫夫人面色一黯,低头不语。
“那孩子是你的么?”秋木槿追问道。
“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非要告诉你?我要弄死她!弄死她!弄死她!”泫夫人突然嘶吼几声,浑身颤抖,跌倒在地,不停打滚。
众将纷纷抢上,泫夫人却仍是颤抖不止,竟是按之不住。龙樱空有一身武艺,却是怕误伤夫人,不敢当真用力。
泫夫人满地翻滚,痉挛不止,眼看就要背过气去,龙樱不禁汗透衣襟,慌忙道:“幽泫大人,莫非这就是十年来,一直折磨夫人的疾患?”
幽泫双臂死死抱着夫人,任凭夫人如何挣扎也决不松手,闻言勉强冲龙樱点点头,哀叹道:“唉,正是此疾!”
泫夫人不住凄声惨叫,头颅后仰,角弓反张,两眼圆瞪,双手乱撕,竟似透不过气来,面色已然憋得发紫。
龙樱等将眼见泫夫人性命堪忧,却是束手无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将府内,声声佛号传来,平静而又庄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秋木槿双目紧闭,两手合十,双膝跪倒,默默念诵,一个字一个字,一句话一句话,清晰入耳:“阿弥陀佛……”
声声佛号入耳,泫夫人猛然一抖,僵硬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竟然奇迹般透过一口气来!
众人见此法有效,赶紧双手合十,跟着秋木槿大声念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眼见泫夫人四肢松软,不再痉挛,大口喘着粗气,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你们这是干嘛?”泫夫人幽幽道。
“这是泫夫人吗?”秋木槿停下佛号,向幽泫征询道。
“不是夫人的口音。”幽泫却是摇头道。
“你们干嘛救我?”泫夫人哭道。
“我们知道你苦,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念佛助你,争取早日解脱,何必如此受罪?”秋木槿劝慰道。
“干嘛对我这么好!”泫夫人猛然抬头,凄厉嘶喊道。
“你们干嘛对我这么好,你们这是要干嘛呀?”泫夫人的声音由凄厉渐渐转为哀怨,泣不成声道。
“你本来是佛,只是一时迷失而已,我们助你恢复善良的本性,让你找回自己。”秋木槿柔声道。
“善良?”泫夫人咬牙冷笑道,“你们难道没有看见,我要弄死她,我要折腾死她,我要她喘不上气,我要憋死她!你居然还说我善良?哈哈哈……”
“休得放肆!”幽泫怒声道。
“鼠皇老头,我知道你厉害,有种你灭了我!”泫夫人冲幽泫挑衅道。
“你以为老夫不想?”幽泫厉声道。
“那你来呀?”泫夫人嘶喊道。
“我夫人她不让!”幽泫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身体不住的颤抖。
泫夫人闻言一愣,竟是双唇微微颤抖,未再出声儿。
“老夫身为噬魂鼠皇,你以为老夫不想灭了你这小小的阴魂?可是夫人清醒时,一再苦苦哀求,让我不可动手。她说你很可怜,都是她当初不好,对你多有亏欠,她愿意偿还。只要你能解脱,她怎么样都行……”幽泫叹息道,“这十年来,我夫妇二人默默驻守边关,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就是想了此残生,和夫人一起偿还亏欠。”
“我这样折磨你们,你们还希望助我解脱?”泫夫人颤声道。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秋木槿双手合十,声声佛号再次响起。
“又来?不要!”泫夫人浑身颤抖,哭喊道,“我不要解脱,我不要成佛,不要作菩萨!我如此折腾你们,你们干嘛还对我这么好?”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庄严的佛号声不断响起,众人跟着一起诚心念诵。
“你们干嘛呀?”泫夫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抽泣道:“你们干脆打我骂我,然后我活活弄死她,这样多好?你们干嘛非要帮我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任凭泫夫人如何挣扎,朗朗佛号声始终不断。
“我不怕你们来横的,你们凶横,我就闹死你们!可是……”泫夫人放声大哭道,“我就怕你们来软的呀。你们别再念啦,别再念啦,我不要去西方,我不要见佛菩萨!”
“唉,都是可怜人。”秋木槿缓缓道,“你本来是佛,是菩萨,何至落到这步田地?”
泫夫人闻言睁大了双眼,惊疑道:“你说我,是佛?”
“你当然是佛。”秋木槿点头道,“佛说,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众生本来是佛,自性本自清净。你只因放不下仇恨,迷惑颠倒,不知此生真正的意义为何,这才受了这许多苦,遭了这许多罪。”
“放下仇恨?”泫夫人喃喃道,“此生真正的意义……”
“请问你是何人?”秋木槿问道,“与这泫夫人又是何关系?”
“我与她本无关系,素不相识。”泫夫人老实道。
“那你为何如此恨她?”秋木槿追问道。
“我恨!”泫夫人咬牙道,“我不仅恨她,我恨逼我堕胎的所有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我孩子苦,难道我会不知?作为一个母亲,难道我愿意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堕胎的当天,我就死了。我孩子遭受的每一份罪,我都亲眼瞧着,一个母亲眼睁睁瞧着自己孩子受罪,这份感受你们能明白吗?”泫夫人哭喊道,“我的心每时每刻都在滴血,撕心裂肺的疼!”
龙樱早已泣不成声,哽咽道:“究竟谁人,竟逼你杀死自己亲骨?”
“哼,还不是那个帝都王上,迦楼罗玄玉!”泫夫人咬牙切齿道,“那年大旱,举国饥荒,谁想他堂堂王上,不去设法拯济灾民,却是颁布法令,减少人口负荷!我就是那年被炼魂血阵勾去胎灵,被迫堕胎。而你幽泫,却还在为这昏君驻守边关!昏啊,简直愚不可及!”
“帝都王上,怎会发动炼魂血阵?”耿少闻言惊疑道。
“死后我才知道,那是腥毒蜂后教他的!”泫夫人不屑道,“玄玉、蜂后,造了孽别以为没事,时候未到而已!我亲眼看见,后面一批批的冤魂,排队等着呐。现在他们气运正旺,我等不敢找上门去。可是就快啦,他们得意不了多久啦。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啊……”
“王上、蜂后,炼魂血阵?”耿少骇然道。
“做过的都得还,想一了百了,哪有这么便宜!”泫夫人冷声道。
“可这些又与泫夫人何干?”耿少却是不解道。
幽泫闻言却是叹了口气,接口道:“唉,我知道此中缘由。”
“幽泫大人,究竟为何会如此?”龙樱早已泣不成声,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当年炼魂血阵发动,胎儿惨死无数,漫天怨灵飘荡。如此惨烈的景象,连老夫噬魂鼠皇都未曾见过。”幽泫叹气道,“夫人当时见到一名少女,大约十几岁年龄,竟是刚堕胎不久。夫人正欲离开,这名少女却是央求夫人陪她,已经记不清所为何事,终归未有答应。第二日夫人放心不下,再次前去探望,这少女却因前夜失血过多,已然死去多时。唉,从此以后,夫人每每念及此事,都悔不当初……”
“唉,这位泫夫人,人倒也不坏。我因堕胎之罪,本已堕在地狱,天天受火轮煎烤,苦不堪言。若不是她天天在佛前发露忏悔,我本上不来……”泫夫人幽幽道,“可我上来后,发现当初那些恶人,有的已然堕入地狱,有的却仍在逍遥法外。我一时气急,看到泫夫人就来气,她当初若肯陪我一时,也许我便不会惨死。于是我就欺负她、闹腾她。”
“害你之人,本不是夫人。”秋木槿埋怨道,“若不是泫夫人她发露忏悔,将功德回向于你,你此时怕是还在地狱受苦呢。”
“是……”泫夫人露出一抹愧色,低头道。
“她夫君乃噬魂鼠皇,本可灭你,也是她苦苦哀求,放你生路。”秋木槿问道,“你既知她人好,却又欺负她,闹得她生不如死,你现在快意了么?”
“没有……”泫夫人闻言惭愧道,“还是很苦!”
“既然苦不堪言,何必如此执着?”秋木槿苦劝道。
“可我又能上哪去?”泫夫人幽幽道,“我这种人,终究还是要下地狱的。就算偶尔出头,来到人道,转眼却又堕地狱,无有初期。六道之内,哪里有安乐之所?”
“三界统苦,自是没有乐处。”秋木槿怅然道。
“我当初身在地狱,听闻有位地藏王菩萨,救苦救难,慈悲救拔我们地狱众生。”泫夫人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
“你见过地藏王菩萨?”秋木槿赶紧追问道。
“我哪有那个福气?”泫夫人面色一黯,转念却又接口道,“不过我听闻,地藏王菩萨曾说,西方有个什么世界,是个极好的地方!”
“你竟然知道西方极乐世界?”秋木槿欣喜道。
“对,就是极乐世界!”泫夫人向往道。
“求生西方极乐多好?”秋木槿力劝道,“世间受苦这许久,你难道还不想走么?”
“想走!”泫夫人眼前一亮,激动道,“我可以带我孩子一起走么?是我对不起她!”
“当然可以!”秋木槿坚定道,“你若成佛、成菩萨,倒驾慈航,乘愿再来,自可救拔亲人,度化众生,何愿不得?”
“那怎么才能走呢?”泫夫人诚恳道。
“一心念佛,万缘放下。”秋木槿郑重道,“这世间的一切,都微不足道,断得干干净净。”
“放下?”泫夫人却是迟疑道。
“你都这样了,还有何放不下?”秋木槿皱眉道,“你还在恨,对吗?”
“我……”泫夫人低头羞愧道。
“你恨被逼堕胎,你恨失血而亡,所以你欲报仇,你欲雪恨。可你想过没有,你究竟为何会有如此果报?皆因前世你所行不善,迫人堕子,害人性命,事才至此。那些冤亲债主要不要找你寻仇呢?”秋木槿语重心长道,“你在地狱受苦,好不容易受报已满,终于再有出头之日,可那些冤亲债主却趁机纷纷找上门来,向你讨债,向你复仇。如此冤冤相报,苦不堪言,世世凄苦,未尝宁息,究竟何时才是个头?”
“泫夫人,你本是好人,我如此对你,我确实不是东西……”泫夫人悲声道。
“你既愿意放下,可愿当下就走,求生净土?”秋木槿开口道。
“我想走,这里太苦,我想立刻就走!”泫夫人悲声道,“可如何才能走?”
“万缘放下,一心念佛。”秋木槿再次道。
“不行,我走不了!”泫夫人尝试一番,突然皱眉道。
“为何?”秋木槿闻言一愣,却是不解道。
“有障碍!”泫夫人面露痛苦道。
“何物障你?”
“我十年来,嗔恨太重,已然习气深重。”泫夫人苦苦哀求道,“这十年来我做尽坏事,道德败坏,定功太浅,无法当下就走!帮我,帮帮我……”
“如何帮你?”秋木槿急切道。
“找个大威德者,德行足以救济天下的大威德者。”泫夫人颤声道,“乘他之德,帮我助念,我或许当下便可往生净土。”
“何处寻此大威德之人?”秋木槿忙问道。
“当年帝都曾有一位王家千岁,坚决反对炼魂血阵残堕胎灵,后被贬出帝都。此人冒死进谏,虽未被采纳,还因此被贬,可所有阴灵皆感恩此人。”泫夫人急切道,“若能找到此人,乘他威德,必然对我助益颇大!”
“帝都当年,王家千岁……”幽泫面露回忆,恍然道,“难道竟是……?”
“唉,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秋木槿叹息道,“正是被鼠皇大人挡在关外的玄烈千岁!”
“哎呀!”幽泫狠狠一拍脑门,懊悔不已。
“我这就去接千岁过来!”龙樱破涕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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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声声佛号,朗朗梵音,在这神武关上空传扬开来。城头将士不知何故,但觉眼眶一湿,竟也跟着竞相念诵。
司马刚烈领头,竟然双膝跪倒,双手合十,虔诚恭敬,认真念诵。文武百官整齐罗列身后,齐声念佛。
泫夫人身体渐渐变得柔软,神情舒缓,嘴角含笑,轻声说了句:“我走了,我看见好美的莲花,还有很多菩萨,前来接我……”
朗朗佛号声中,泫夫人双手合十,磕头在地,最后说了句:“感恩诸位,我终于放下了,可以走了。诸位且自努力,早日求生净土!”
耿少见状蓦然想起,当年耿家祠堂,王叔夫妻双双归去,消失不见,只留小诗一首:“稽首慈云大士前,只求净土不生天,愿为一滴杨枝水,洒到人间并蒂莲。”
耿少一直忧心此事,只知慈云大士就是观世音菩萨,却不知王叔他们到底去向何方,于是轻轻拽了拽秋木槿衣袖,诚恳道:“木槿姑娘,菩萨和佛什么关系?”
“佛是老师,天天上课,教学不倦,讲授虚空法界的真相,开启真正的智慧。”秋木槿答道,“佛弟子是学生,菩萨就是学有所成的师兄,高年资的学长。”
“那观世音菩萨和阿弥陀佛是什么关系?”耿少关切道。
“当然是阿弥陀佛的学生了。而且观世音菩萨可是在此娑婆世界修行,往生净土,现在常在阿弥陀佛左右,聆听教义。”秋木槿郑重道,“《无量寿经》云:世间善男子、善女人,若有急难恐怖,但自归命观世音菩萨,无不得解脱者。”
“如此太好了!”耿少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暗道,“王叔他们跟着观世音菩萨,早晚定能往生净土,断然不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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泫夫人幽幽醒转,和幽泫对视一眼,二人不禁喜极而泣。这纠缠十年的痼疾,阴阳两界的恩怨,终于这一日彻底解脱。
司马刚烈见泫夫人已然无碍,遂起身摆手,高声道:“回府。”
幽泫闻言忙道:“玄烈千岁,此去何方?”
“回北门关。”
“千岁为何要回北门?”
“明日我等自会率军,再次攻打神武,幽泫将军还请保重身体,养足精神,才好御敌。”司马刚烈不假思索道。
幽泫闻言,双手颤抖,“噗通”一声单膝跪倒,感慨道:“千岁高义,幽泫不才,愿以此残躯,追随千岁,固我河山,造福苍生!”
司马刚烈见状,赶忙扶起幽泫,躬身一拜道:“鼠皇大人曾经追随先父,立下不世功勋。如今山河破碎,子民受苦,玄烈惭愧,是玄烈无能。如今鼠皇前辈愿意屈尊相助侄儿,侄儿不敢大话承诺什么,但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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