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会战,名垂青史!
众人欢庆之余,突觉一阵空间波纹闪烁。众人抬眼瞧去,只见阴山之巅只剩黄沙满地,却哪里还有耿少的身影……
“俺獠王小兄弟呢?”金刚魔猿扛着砸天棒,瞪着一双巨大的猿目,鼻孔喘着粗气道。
幽泫等人闻言,却是神色一黯,纷纷低头不语。
“谁看到俺獠王小兄弟了?”金刚魔猿仍是不甘心的追问道。
“哥哥他,走了……”霜霜低头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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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鬼道、龙渊天堑、南疆诸郡……
耿少一人在山野间游荡,跌跌撞撞、步履蹒跚、神志模糊,不晓白天黑夜,不知岁月更迭……
这一日。
峰回路转,耿少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山涧清泉流淌,清澈雀跃;山下梯田遍野,满目葱郁。水牛在田间悠闲的踱步,鸡鸭在路旁欢快的追逐。田埂外茅棚错落,屋檐下人影重重。男耕女织、敬老怀幼、各司其职、安稳和乐,好一副水墨画般的田园村落……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耿少跌跌撞撞上前,恍惚中瞧见一名绿衫女子正在浇园。
绿衫女子似是有所察觉,回头瞧去,却见耿少衣衫褴褛、步履蹒跚。似是许久不曾见外人到访,绿衫女子露出讶异之色。
耿少见绿衫女子回头,鹅蛋俏脸、青丝披肩,伊稀便是秋木槿甜美的面庞,一股狂喜从心底生起,下意识间伸手去抓,却是一把抓空。
耿少眼前一黑,重重跌到在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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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少再次醒来,已是身在一间茅棚之内。幽暗的烛火下,一名暮年老妇正在缝补衣物。
见耿少醒转,老妇放下手中活计,和蔼道:“孩子,你终于来啦。”
耿少定睛瞧去,却是惊呼出声道:“阿土嫂?”
阿土嫂默默点头,坐到耿少近前。耿少赶忙道:“阿土嫂,阴山……”
不等耿少说完,阿土嫂却是摆手劝慰道:“我都知道,都知道。孩子,苦了你啦!”
耿少听闻此言,连日来的辛酸委屈不禁涌上心头,再也忍将不住,“哇”一声扑倒在阿土嫂怀里,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崩涌而出,就像一个许久未曾归家的孩子。
“孩子,阿嫂知道你心里难受。”阿土嫂柔声安慰道,“难受就哭吧,哭出来舒服些。”
“阿嫂,俺想俺媳妇儿了……”耿少哇哇大哭道。
“阿嫂知道,阿嫂都知道。”阿土嫂颤抖着抚摸着耿少散乱的头发,眼圈一红,哽咽道。
茅棚外,一些同乡被哭声吸引,纷纷驻足,默默张望,却又一声不响的退去。
众人纷纷取些家用,悄悄放置在阿土嫂棚前角落。从始至终没有一人言语,没有一人近前相询。
谁还没有个伤心落泪的时候?尤其是情到深处时!
整个村落内,除了阿土嫂外,恐怕没有人知道今晚失声痛哭之人,竟是妖兽界新一代吸血獠王。但所有人都知道今晚村庄内,来了一位伤心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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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水河边茅棚内,一名老者正在给一群孩童讲课。
“生死事大,轮回路险。世人无知,不知险恶,无端蹉跎岁月,岂知人身难得易失。”老者慨叹道,“这人身一旦失去,要再想转世为人,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想要再有幸听闻佛法,却不知何劫何世啊……”
“先生,昨晚俺娘问,既然这辈子能够为人,下辈子为啥就作不得人了?”下首一名懵懂小童,晃着大脑袋问道。
“人道自有人道的标准,若是起心动念、所作所为达不到作人的标准,自然就不配为人了。”老者点头道。
“先生,俺娘问,下辈子想再作人,却是如何能够?”懵懂小童继续问道,声音清脆而响亮。
“自是要达到作人的标准,方可为人。”
“那作人的标准为何?”
“简单来讲,五戒十善。若是做到,至少可以保住人身。”
“先生,什么是五戒十善?”
“五戒,杀、盗、淫、妄、酒。此乃在世为人之根本戒。十善,又分身、口、意三业。身业,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口业,不妄言、不绮语、不恶口、不两舌;意业,不贪、不嗔、不痴。三业合算便是十善。”先生款款而谈到。
“先生,俺自家酿制的米酒,全村人都有喝过,那俺们岂不是下辈子不能作人了?”一名小童闻言沮丧道。
“酒之一物,若是不喝醉,倒是无妨。做菜用作佐料,也是无妨。”老者解释道,“佛祖制定酒戒,是防止醉酒后犯其他四条根本戒,用心在此。”
“先生,俺从不饮酒,俺娘不让俺饮。”另一名小童兴奋道,“那俺没有犯戒!”
“未必然也。”老者却是摇头道。
“先生,俺并未饮酒,未犯酒戒,何错之有?”小童却是不服道。
“佛祖制定戒律,不是为了约束人,而是为了成就人。戒律重在精神,而不在形式。所以戒律是活的,不是死的。”老者解释道,“饮酒若是成瘾,神魂不能自主,自是犯戒。吸食神仙散,那飘然欲仙的快感不过是阴灵花产生的幻觉,却连魂神命精都为之所夺,难道不是犯戒?嗜赌成瘾、不能自拔,难道不是犯戒?虽然未有饮酒的形式,却早已犯根本重戒,下辈子岂能再奢望为人?”
“先生,俺从来不偷东西,总算是未犯盗戒?”另一名小童自信道。
“未必然也。”老者依旧摇头道。
“怎么?”小童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道,“俺从没偷东西,难道这也犯戒?”
“不告而取是为偷,所欠皆要偿还,天道岂会错漏?取他人财物,只是欠一人之债,而国家赋税乃是为万民所有,若是心存侥幸偷税漏税,便是偷取万民之物,这却要何年何月才能还清?寺院常住物为十方供养,若是不告而取,便是偷取十方之物,这罪过何人又背得起?我们每日所食乃农夫耕种,身上所穿乃纺女所织,日常所用乃商人所运,各行各业皆有自己的本分。若是坐享其成而不付出,不肯敦伦尽分,皆犯盗戒。犯戒而不自知,下辈子岂能再奢望为人?”
“先生,原来作人如此之难……”众小童哭丧着脸道。
“人身难得今已得,才更应珍惜机缘、修身改过。”老者语重心长道,“如此稀有难逢的机会一旦错失,却不知要再经历多少劫数,才能再得到这宝贵的人身……”
“先生,人身太宝贵了,求您教我们此生应当如何?”众小童央求道。
“孺子可教也!”老者点头欣慰道。
“先生,俺将来想成佛作祖,可不可以?”一名小童天真的问道。
“你为何要成佛作祖?”老者闻言讶异道。
“那样俺才能有足够的智慧,像先生这样,帮助那些像俺这样无助的人。”茅棚内小童天真的声音清脆的响起。
“若是如此……”老者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一字一字道,“人人皆有佛性,定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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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时分,众小童散去,各自归家。
早在茅棚外恭候良久的耿少,此时忍不住冲进茅棚,满怀希冀道:“孔先生!”
老者头也未抬,将笔墨纸砚各自归位,这才缓缓道:“你可来啦。”
“先生知道小子今日到访?”耿少闻言讶异道。
“当然。”孔先生不假思索道。
“先生,小子方才在棚外聆听先生教诲。先生既知重得人身的方法……”耿少扑通一声跪倒哭求道,“求先生救救俺媳妇儿!”
“你想要我帮忙,救助秋木槿那丫头?”孔先生却是反问道。
“正是!”耿少泣不成声道,“求先生救救俺媳妇儿,俺媳妇儿一生救人危难、济人所困,实不该有此结果。只要能救俺媳妇儿,小子什么都愿意做。”
孔先生正襟危坐,合上双眼,却是闭口不言。耿少不敢上前打扰,黯然坐在下首,独自抽泣。
两个时辰过去,孔先生缓缓睁开双眼,悠然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且明日再来。”
耿少虽然憋了满腹话语,却是不敢造次,躬身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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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耿少一早便来到棚外恭候。
茅棚内众小童端坐,孔先生依旧讲经说法、上课教学。也有不少父母,稍得些许空闲,便立时赶来,一起聆听教义。
午后时分,众人散去。
耿少迫不及待的冲进茅棚,泪涕交加的恳求孔先生救助。
孔先生听完耿少的哭诉,依旧缓缓合上双眼,闭口不言。
二人对坐无言,两个时辰过去,孔先生开口道:“今日天色不早,你且明日再来。”
耿少只得再次悻悻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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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耿少每日恭候茅棚之外,每日与孔先生对坐良久,每日又悻悻归去……
如此反复,整整七日。
这一日。
孔先生终于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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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你想问什么?”孔先生平静道。
“先生,俺想求教,不知这世上可有救俺媳妇儿的方法?”耿少低头恭敬道。
孔先生闻言,再次合上双眼,闭口不言。
耿少似是早已习惯,乖乖静坐下首,不敢打扰。
这次孔先生没让我们的耿少久等,大约一炷香功夫,孔先生缓缓睁开双眼,一字一字道:“佛氏门中,有求必应。世人但有所求,无有不应!”
耿少闻言,眼泪不由自主,夺眶而出。短短十八个字,口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这是苦等七日来,耿少终于等来的唯一肯定的答复。为了这个答复,别说苦等七天,就是苦等七年,我们的耿少也心甘情愿!
“先生!”耿少激动道,“求先生教我!”
孔先生闻言,缓缓合上双眼,再次闭口不言。
耿少不敢造次,静坐下首,屏气凝神。
大约半炷香功夫,孔先生再次开口:“人是有命的,命是有数的。人不能无心,终为阴阳所缚,命又岂能无数?正因为有命数存在,人这一生的吉凶祸福、夭寿短长,才可被牢牢算定。你我第一次见面,我便知你有今日之厄,七日前会来找我。时辰气运居然不差分毫……”
“孔先生妙算,真乃神人也!”耿少由衷感佩道。
“非我妙算!”孔先生摇头叹息道,“神机妙算,非我功劳。而是世间凡夫,习气深重,这才被命数牢牢所拘,为阴阳紧紧束缚,这一生的命数才被我死死算定。”
“先生,难道俺命中注定如此?”耿少惊疑道。
“正是!若不是你的命数被我算定,老夫身居世外茅棚,又岂知你之种种?”
耿少不自主紧握双拳,手背青筋暴起,颤声道:“可是,这命数却是谁人所定?凭什么一个人的命数就该当如此!”
“问得好!”孔先生点头道,“少侠可知,这世上有两种人,老夫算他不定。”
“哪两种人?”耿少赶忙问道。
“大善与大恶之人。”孔先生继续道,“少侠又可知,人的命数并非全然既定,而是根据自己起心动念、行为造作,在不停的加减乘除。一个大善之人,虽然他命里福薄、短寿早夭。可因他平日所为,不断为他添寿增福。这命数便悄然转变,所以我算他不定。而一个大恶之徒,虽然他命里本来福厚,本该富贵长寿。可他却仗着自己福大,逸乐过节、造恶无数。福报被大幅折损,这才灾祸不断、厄运难逃,所以我也算他不定。你仔细想想,身边这样的人、这样的事,难道还少么?命数全然是由自己起心动念、行为造作感召而来,自己要负全责,上天何曾妄加过一毫,又何曾擅减过一分?”
“所以……”耿少若有所思道,“先生,命数竟是可以改变的?”
“当然!”孔先生肯定道,“你我第一次见面是在数年之前,当时我便算定你有今日之厄。如今少侠功成名就,命运却不曾转动分毫,少侠难道不该感到惭愧么?”
“先生,如何才能改变命数?”耿少恳切道,“求先生教我!”
“命数既然由自己而定,当然也要由自己来改。”孔先生点头道,“凡夫血肉之躯,难逃阴阳束缚,这才被命数所拘,被我算定。若知自己习气深重,肯一念回头、痛改前非、洗心易行、勇猛改过,将先前过失尽数洗刷,那么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便为义理再造之身。凡夫血肉之躯尚然有数,义理再造之身岂不能格天?如此日积月累,积跬步至千里,集溪水成渊流,命数再强,也难免被悄然转动,我便再也算他不定。这便是命由我作、福自己求的道理。”
原来世上竟还有这等至深的真理,简直玄奥至极、闻所未闻!
孔先生的一席话,耿少内心深处的桎梏不知不觉间莫名破碎,刹那间豁然开朗,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论背景,你耿家世代经商、家财万贯;论实力,你年纪轻轻,便是一代妖王。”孔先生反问道,“难道你现在的命数还不够好么?难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不要!”耿少不假思索道,“俺不要什么家财万贯,不要当什么吸血獠王!”
“这却是为何?”孔先生眯眼道,“富贵名利,难道不是世人所求?”
“若论家财万贯,我比迦楼罗王上如何?”
“那自然是犹如萤火比之皓月。”
“若论妖王战力,我比金刚魔猿大哥如何?”
“恐怕仍是无法望其项背。”
“就算成为迦楼罗王上,就算炼就魔猿大哥那一身金刚铁骨,又能如何?媳妇儿她,回得来么?”耿少说到此处,不禁悲从心起,失声哽咽道,“俺啥都不要,就想每日能跟在媳妇儿身旁,悬壶济世、弘法利生。若有能力,就为江山社稷做些事;若没那个能耐,就安安分分过自己的小日子。我们一起孝养双亲、侍奉终老;教育子女,培养成人。双亲百年归去之后,子女成年离开之时,我们就去游历人间。渴了,山泉边煮碗清茶;饿了,田野里挖个地瓜。若是定居一方,我们可以搭个茅棚,遮风避雨;开片梯田,种上瓜果蔬菜。夜里垂柳下赏月、日间湖畔边听雨。如此神仙般的日子,岂不胜过现在百倍?”
“如此神仙般的日子,却是令人羡煞!”孔先生点头道,“可你扪心自问,你应当过上这般连神仙都希冀的日子么?”
耿少闻言一愣,暗自思讨半晌,摇头道:“我不配!”
“为何?”孔先生微笑道。
“其一,我从小出生富贵、养尊处优,以自己为中心,自私自利,从未孝养父母。我此生一直伸手索取,不曾为家族付出分毫。天地以孝为源,此乃人道的根本。我连作人的根本都未达到,又有何德何能,配过这种连神仙都希冀的日子?”
“不错!”孔先生捻须微笑道。
“其二,云溪涧云舒恩师对我栽培有加,无论我如何不争气,师尊都不曾有过微词。我平日不敬恩师,还恣意妄为、耽酒嗜美,与同修结怨,累师门受辱。这几日聆听先生教诲,才知孝养父母、尊重师长,乃作人的根本。小子我如此心行,来世想再得人身都难,岂能再有奢求?”
“很好,说下去……”孔先生闻言欣慰道。
“其三,我性子刚硬,心量狭窄,容不得别人在自己之上,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近日聆听先生教诲,才知吉凶祸福并非上天安排,而是自身感召而来。我从小争强好胜、好勇斗狠,所以频频惹祸、招惹事端。这才累得媳妇儿以福报相赠,以阳寿相抵。媳妇儿本是福德深厚之人,却被我累得短命早夭。像我如此自私狭隘之人,怎配和她一起悬壶济世、弘法利生?”
“很好!”孔先生点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年轻人,你可愿改?”
“愿改!”耿少咬牙坚定道。
“凡祈天立命,未论行善,先须改过!”孔先生正色道。
“先生既然传授我立命之学,就再请先生教我改过之法!”耿少恳求道。
“孺子可教也!”孔先生点头缓缓道,“改过,分三个层次。从事相上改,从义理上改,从心地上改。事相虽改,义理不明,病根终在,东灭西生,非究竟廓然之道。过有千端,惟心所造,吾心不动,过安从生?过由心造,亦由心改,如斩毒树,直断其根,奚必枝枝而伐,叶叶而摘?大抵最上者治心,当下清净,才动即觉,觉之即无。苟未能然,须明理以遣之,又未能然,须随事以禁之。以上事而兼行下功,未为失策。执下而昧上,则拙矣。木槿姑娘曾传你儒家《弟子规》,你算是有了基础。如今你可进一步修学这部《了凡四训》,立命之学、改过之法、积善之方、谦德之效,皆在此列。转凡夫血肉之躯为义理再造之身,命数便再也拘你不住。此书虽然传自阎浮提,却堪称末法时期救世良药。乃西方三圣之一,大势至菩萨亲自挑选、劝谕修学、流通世间,真是慈悲到了极处。万勿辜负了佛菩萨的一片苦心……”
“西方三圣,弥陀座下,观音、势至。难道劝谕修学这部《了凡四训》的竟然是……”耿少闻言,不禁捂嘴惊呼道。
“正是!”孔先生欣慰的点点头,开口道,“你既然想跟我学,我便留你在身边三年。你以前所学,我要你通通忘掉;曾经所读,我一概不认。这三年间,没我允许,你不可以听;没我允许,你不可以看;没我允许,你甚至不可以想。你能否做到?”
“这……”耿少闻言心中一惊,如此严苛的要求,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是否要跟我学,你且自己决定。”孔先生悠闲道,“若是你决定不跟我学,那也无妨。天下之大,何止八万四千法门?南疆蛊毒、西域占星、海外巫术,所有一切窥探天命之学,我会尽数推荐于你,你尽可逐一尝试。”
耿少闻言,低头不语。不经意间,耿少瞥见腰间秋水神剑突然波光一闪,虽然微弱,却是看得分明。
耿少手握秋水神剑,咬牙坚定道:“小子只希望能够有幸跟随先生,聆听教义!”
“好,孺子可教也!”孔先生欣慰的点点头,又道:“天下法门平等、无有高下,但修学之关键,在于一门深入、长期熏修。我关你三年。三年之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天地之大,任你逍遥;法门之多,随你参学。我一概不管,一概不问。但这三年,我要你死守规定。传闻轶事虽多,不许听;炫彩缤纷虽美,不许看;妄念纷飞虽杂,不许想。修学我之法门无它,老实听话而已。你能否做到?”
“能!”耿少紧握秋水神剑,坚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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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弥陀村,堪称世外桃源。每年前来参学之人,络绎不绝。
弥陀村山水秀丽,田野肥沃。老有所养,幼有所教。人人劳作,师从圣贤。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无有贪惜,怨从何生?各尽本分,各司其职。风雨以时,灾厉不起。各得其所,安稳快乐。
凡是有幸在这里小住之人,皆是赞不绝口……
这一日。
村中来了几位特殊的访客,与阿土嫂诸人一起坐拥茅棚之内,攀谈甚久。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体格足足高出常人两倍,一双猿目瞪得老大,粗声粗气道:“婆娘,你说小獠儿就在此间修行。为何俺在这里待了三年,都不曾见过?”
“他不见自有不见的道理。”阿土嫂掩嘴笑道,“我家夫君胸怀四海,这区区三年算得了什么?”
“这倒也是!”金刚魔猿挠挠大脑袋,又问道,“那三年前,你刚见到小獠儿时,是怎生一番情景?”
“他哭得像个孩子。”阿土嫂轻声道。
众人闻言神色一暗,皆是低头不语。
金刚魔猿气闷不过,无赖道:“狼兄,都怪你。三年前阴山一战,是你教唆那小獠儿闲得没事、瞎凑热闹。这下可好,凑热闹把自己小婆娘给凑没了。不好,大大的不好!”
茅棚内,一名银发老者,手捧一盏清茶,闻言却是笑道:“好,好,都怪老夫不好。当年魔猿老兄把婆娘弄丢了,就怪老夫不好。如今獠王小兄弟把小婆娘丢了,自然也是老夫的不是。”
“嗯,嗯,定是如此,决计错不了!”金刚魔猿夹杂不清道。
阿土嫂忙递上一杯山泉水新泡的热茶,冲银发老者露出歉意的微笑。银发老者却是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早已习惯、不以为忤。
蓦然一道柔和的电光闪过,一名满身龙纹的独臂老者,在茅棚内缓缓现出身形。
“我南疆庙小,今日诸位妖王赏光,怎么也不知会我老龙一声?”九天龙神笑道。
“老龙,这些年来,你可见过小獠儿?”金刚魔猿见到九天龙神,兴奋道。
龙神伸手一指,错愕道:“他就在此间,难道猿兄不知?”
金刚魔猿抬头望去,只见一片葱郁的山水画面,却哪里有小獠儿的身影,不由得气愤道:“龙兄,你是消遣俺来着!”
九天龙神闻言一愣,诧异的看了看银发老者,低声道:“猿兄是当真不知?”
银发老者手捧热茶,却是笑而不语。
金刚魔猿毕竟不是糊涂人,事到如今也看出了端倪,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骂道:“好啊,桃源幻阵!狼兄,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么?”
“唉,看出来了又怎样?”银发老者叹息道,“人家不见自有不见的道理,何必强求?”
“哇咔咔,狼兄,你早已识破幻阵,这么多年居然也不告诉俺。”金刚魔猿气急败坏道,“婆娘,莫非你也看出?”
阿土嫂柔声道:“我又不像你们,一个个的什么妖王战力,我哪里能看得出?”
“哦,这倒也是。”金刚魔猿一拍脑袋道,“那俺这就进去看看。”
“去不得,去不得!”银发老者赶忙劝阻道。
“为何?”金刚魔猿嗔怪道,“幽冥鬼界咱都去得,这小小幻阵却为何去不得?”
银发老者转身面向身旁白衫少女,露出怜爱之色柔声道:“霜霜你说,去还是不去?爷爷给你作主。”
这小小幻阵,在新晋狼王月寒霜面前,自是无法遁形。
霜霜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朱唇紧咬,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不去!”
银发老者爱怜的拍了拍霜霜的脑袋,看似无意间用身形挡住了霜霜清冷的面庞,因为那里正有一行清泪悄无声息的滑落。
“猿兄,你还去么?”银发老者转头轻声道。
金刚魔猿瞪着一双巨大的猿目,盯着霜霜微微颤抖的身影,鼻孔出气道:“那俺也不去了……”
阿土嫂上前低声道:“狼兄,我家夫君是粗人,这些年来承蒙你照顾。”
“哪里!”银发老者赶忙摆手道:“猿兄为人耿直、性情豪爽。当年是我劝他出山、拖他下水,对这辈子他多有亏欠,理当偿还。”
“婆娘,这些年来你可见过小獠儿?”金刚魔猿兀自不甘心道。
“倒是见过一两回。”阿土嫂回忆道。
“哦?”金刚魔猿来兴致道,“却是怎生一番情景?”
“他笑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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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了……
三年来,我们的耿少在桃源幻阵内,日间在地里劳作,夜里修习《了凡四训》,饿了掰些蔬菜瓜果,渴了就喝口清泉。
每当读书累了,耿少就闭目休息,心中“阿弥陀佛”一句佛号念到底,不怀疑、不间断、不夹杂……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知世事兴替,不知岁月更迭。
这一日,孔先生突然出现在茅棚之内。
耿少见到来人,喜出望外道:“先生!”
“三年之期已满,你可以下山了。”孔先生颔首道。
“先生……”耿少闻言却是迟疑道。
“三年前,我不让你听,不让你看,甚至不让你想。”孔先生微笑道,“如今期限已到,你可以四处参学了。”
“先生……”耿少沉吟半晌,却是欲语还休。
“怎么?”孔先生诧异道,“有话但讲无妨。”
“我想恳请先生将期限延长,可否让我在先生身边再待三年?”耿少恳切道。
孔先生闻言,三年来第一次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诧异道:“我三年之约如此霸道无理、如此不近人情,你居然请求将期限再加三年?”
“先生!”耿少平静道,“这三年来,我慢慢体会到,先生看似霸道无理的要求,实是慈悲到了极处,真是为我好啊!”
“何以见得?”孔先生不动声色道。
“先生不让我听,是将我耳朵闭上;先生不让我看,是将我双目合上;先生不让我想,是让我念头不动。因为我智慧微浅,习气深重,若是旁听瞎看乱想,难免失了清净、心受染污,以至迷惑颠倒。”耿少哽咽道,“先生是要在这五浊恶世,将我生生保护起来!”
孔先生闻言,点头欣慰道:“不想三年来,我居然第一次算错。”
“先生?”耿少不解道。
“三年前,我曾用皇极秘术测算,你三年后一旦得到自由,必是困鸟归林,欢喜雀跃。我一生测算,从未出错。不想今日,我居然算你不定。看来你已然超越命数,这阴阳气数已经有些拘你不住了。”孔先生欣慰道,“如今我虽然算错,可比算对了还要欣喜,还要高兴!”
“那先生可答应再留我三年?”耿少诚恳道。
“如今不需要约定。”孔先生捻须微笑道,“这约定你高兴守就守,这里你爱留多久就多久。如今的你,已然自在无碍了……”
“先生答应了,多谢先生!”耿少欢喜的连连叩首道。
“何必谢我?”孔先生摆手道,“人有善愿,天必从之。人必自助,然后天助。师道,传道授业解惑而已,我并未替你做什么。”
“对了,先生。”耿少禀告道,“昨夜俺看到一朵小花,还有媳妇儿她……”
耿少尚未说完,却被孔先生打断道:“花是什么颜色?”
“白色!”耿少不假思索道,“洁白的莲花!”
“人可有生死?”孔先生继续问道。
“事相上虽有,实际上却无。”耿少答道。
“很好!”孔先生点头道。
“先生,可是近日来,学生恍惚间还看到……”
耿少正想请教近日的一些困惑,却被孔先生强行打断道:“不可说,不可说!”
“先生?”耿少疑惑道,“学生还是有些不解。”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都是梦中境界,不必在意就好!否则就着相了。”孔先生正色道,“有些东西你若是明白了,装在心里就好,不可说、不可讲!”
“先生,这却是为何?”耿少依旧不解道。
“就算将来有朝一日,你明心见性、大彻大悟,心里都明白了,都清楚了。”孔先生反复叮嘱道,“切记,自己清楚就好,不可说、不可讲!”
“学生一定听从先生教诲。”耿少承诺道,“先生既然如此嘱咐,学生一定照做!”
“如此甚好!”孔先生点头道,“心里明明装着无上妙法,嘴里却是半句不肯透露。非是我悭惜霸道、不怜众生,而是如今末法时期,邪师说法如恒河沙。你自己虽然清楚,明白正法为何,可是时机未到,机缘未熟,就不可说、不可讲!佛祖四十九年讲经说法无它,教导我们破执着而已,教导我们看破、放下。看破虚幻,放下万缘,宇宙人生的真相,自然而然就看到了。自私自利放下一分,事实真相就看到一分,半点也强求不得。你虽然本心是想助人,可若是时机未到,却偏偏攀缘强求,过早的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众生迷惑颠倒,不理解你所说为何,甚至还攻击诽谤,反而会适得其反,让大众对佛法产生误会。所以,度人还需有观机的智慧,否则宁愿不说,宁愿不讲。本来是好心救人,却因时机不当、机缘未熟,而让人徒生烦恼,甚至对佛法产生误会,断人法身慧命,这罪业造的可就大了……”
“原来先生竟如此用心良苦,真是处处都为我想到了。”耿少由衷感佩道。
“莲花,可开了么?”孔先生不经意间问道。
“应该快了……”耿少恭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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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又是三个寒暑……
当弥陀村的霜叶第三次变得火红,孔先生捻须言道:“《了凡四训》修习得如何?”
“先生教导我说,改过分三个层次,事相上改,义理上改,心地上改。这些年来,我深感习气深重、积习难改。”耿少恭敬道,“幸亏先生关我六年,否则我岂能有现在这一点点微薄的成就?”
“很好!”孔先生点头欣慰道,“阎浮提孔老夫子曾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我们修学,要落实到日常生活中,要落实在平时处事待人接物当中,才能得到真正的受用。知行若是不一,终归是一纸空谈。你且下山去吧!”
“先生所教,学生一生受用无穷。”耿少闻言急道,“我尚未报答先生大恩,如何能够离开?”
“很好!”孔先生点头道,“自古以来修学,讲究尊师重道。所谓一分诚敬得一分收获,十分诚敬得十分收获。好老师其实并不需要学生的供养,而是为了成就学生尊师重道的德行,不得已而为之。但能依教奉行,将老师的教诲真正落实到日常生活,便是对恩师最好的报答。”
“先生!”耿少不舍道。
“下山去吧。”孔先生一摆手,淡淡道。
“先生,我应该去向何方?”耿少眼圈一红,哽咽道。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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