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京城。
令官匆匆忙忙跑上大殿,惊慌失措道:“禀圣上,大事不好!”
圣上子桓端坐朝堂,淡淡道:“何事惊慌?”
“圣上,兵部连夜告急!”令官上气不接下气,急切道,“西戎连同四周属国兵力,共二十五万兵马,直奔汉水。北狄贼心不死,竟与西戎同日出兵,十五万铁骑偷袭北邙。东夷公然集结兵马,连通其附属国邦,大军二十万已过彰水。南蛮纠集南方众部,二十五万蛮兵北犯,神州南部四郡已然陷落!贼兵共计一十九路,统兵百万,共伐中土!”
令官话音刚落,朝堂之上,群臣一片哗然,惊慌失措。
“慌什么!”太卿士傅喝止道,“四方共计,明明八十五万兵马,何来百万之数?”
“哎呀,士傅大人,就算不及百万,这八十五万贼军,却是如何抵敌?”下首一臣哀声叹气道。
“不止如此,四面八方同时出兵,我中土首尾难顾,腹背受敌,这可如何是好?”众臣忧心忡忡道。
“诸君莫忘,我们还有顾大人镇守边防!”立即有一臣子出声反驳。
“顾大人如今镇守瑶山以北,就算有心,恐怕也无余力啊。唉……”反驳的声音立马淹没在一片叹息之中。
相国子路面沉似水,缓步走入堂前,龙头拐杖重重一拄,喝道:“我们神州还没亡呢,慌什么!”
老相国出声,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安静。只见相国子路颤巍巍拜倒,恭敬道:“圣上,如今贼兵势大,不知圣上如何决断?”
圣上子桓始终不曾出言,此时闻言悠然道:“日月欲明,浮云盖之;河水欲清,沙石秽之;人**平,嗜欲害之。夫纵欲而失性,动未尝正也,以治身则失,以治国则败。”
相国子路闻言一愣,下首群臣纷纷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相国大人,您老可知其意?”圣上子桓笑问道。
“禀圣上,这句话意思是说……”相国子路垂首恭敬道,“日月本欲明亮,却有浮云遮蔽它;河水本欲清澈,却有沙石污染它;人性本欲宁静,却有嗜欲妨害它。如果放纵欲望而丧失了本性,那么行动就没有正确的时候。以这种心态修身,则自身会陷入危殆;以这种心态治国,则国家会逐渐衰败。”
“不错。”圣上子桓点头嘉许道,“主者国之心也,心治则百节皆安,心扰则百节皆乱。故天下不正,修之国家;国家不正,修之朝廷;朝廷不正,修之左右;左右不正,修之身;身不正,修之心。所修弥近,而所济弥远。如今四面贼兵来犯,祸虽在远,而修则在近啊。若欲济远,必先修近。”
相国子路恍然大悟道:“圣上,您的意思是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次序决定悖乱不得。如今天下不平,国家不治,皆是己之德未修所至。如今祸事虽在远方,修治却在……”
圣上子桓伸手一指心窝,慨叹道:“正是这里!”
朝堂之上,群臣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开始反思自己的心行。
圣上子桓微微一顿,继续道:“若欲修身正心,须知圣人守其所以有,不求其所未得。求其所未得,则所有者亡矣;修其所有,则所欲者至矣。我神州中土劫难在前,朕不惧关外那区区八十五万贼军兵马,却独怕我神州朝臣自心不守,为物欲所乘!”
相国子路闻言不禁叹息道:“自古有言,相由心生,境随心转。神州若是蒙难,这劫难皆是由我等心中所生,但能诚意正心,便能随心转境,这劫难未使不能化解。”
“说的好!”圣上子桓赞叹道,“诸位欲趋吉避凶,挽救我神州浩劫,那么便应当明了这祸福的来源。”
“圣上,祸福从何而来?”下首一臣诚心请教道。
“古圣先贤有言,福生于无为,而患生于多欲。故知足,然后富从之;德宜君人,然后贵从之。故贵爵而贱德者,虽为天子不贵矣;贪物而不知止者,虽有天下不富矣。”圣上子桓缓缓道,“意思是说,幸福产生于内心知足而无所外求,而忧患产生于人的欲望过多。所以一个人知道满足,然后富裕会随着到来;德行适合领导民众,然后尊贵就会随之而来。所以看重爵位而轻视德行的人,虽然做了天子也并不高贵;贪求财物而不知休止的人,虽然拥有天下也并不富足。朕请众位卿家扪心自问,诸位各个位高爵重,可是否高贵呢?诸位各个王侯府邸,可内心可有富足?”
群臣闻言,竟然一个个跪倒在地,低声抽泣道:“我神州遭此浩劫,原来竟是我等德不修、感未至之故啊。”
“圣上,这神州浩劫,原来竟是上天安排,意欲提醒我等君臣,要反躬自省、修身改过……”下首一臣突然恍然道,“这场浩劫本是好意啊!”
“正是!”圣上子桓点头嘉许道,“众位卿家但能明白此点,我泱泱神州,浩土永固,何来浩劫?”
“圣上,我等惭愧!”朝堂上群臣跪倒一片,哭诉道,“如今贼兵势大,我等该当如何作为,还请圣上示下。”
“诸位莫要悲伤,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是一个‘改’字!”圣上子桓安慰道,“贼兵看似来势汹汹,可古人言,夫物暴长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坏。意思是说,任何东西迅猛生长必然会夭折,功业仓促而成必然会很快衰败。八十五万大军,何其庞大之数?这得消耗百姓多少汗水存粮,又得平添多少孤儿寡母?一夜之间,四方发难,似猛而实虚,似急而实缓啊。”
圣上子桓言及此处,一股九五至尊的气息爆发开来,目光一扫堂下群臣,坚定道:“古来功业,无不以民为本,没有促成的道理。贼兵四方发难,欲一战功成,这本有背天常,岂能不败?”
相国子路颤声道:“圣上所言,有理!”
圣上子桓继续道:“古人云,有以欲多亡者,未有以无欲危者也;有以欲治而乱者,未有以守常失者也。诸位明白了吗?”
相国子路立即接口道:“这意思是说,有因为欲望太多而灭亡的,没有因为无欲而陷入危险的;有因为想要标榜功绩、刻意治理却混乱的,没有因为遵循常道却失败的。我等安守天常,道法自然,方能无往不胜!”
“正是。”圣上子桓微微点头,后又问道,“今日怎么未见雨泽大人?”
“禀圣上。”相国子路接口道,“雨泽大人偶感微恙,无法上朝。”
“哦?”圣上子桓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这话是雨泽大人亲口所说?”
“正是雨泽大人亲口所说,老臣代为转述。”相国子路实言道。
“嗯,朕明白了……”圣上子桓若有所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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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宰辅府。
庭院内琴声悠扬,花香飘荡,公孙雨泽一曲奏罢,忽闻庭廊掌声响起,有人高声道:“好曲、好曲!先生好兴致。”
公孙雨泽闻言,面上未露一丝诧异之色,起身行礼道:“老臣拜见圣上。”
“先生不必客气,朕让先生久候了。”圣上子桓微笑道。
“圣上怎知老臣在等候圣上?”公孙雨泽试探道。
“偶感微恙,无法上朝,这话可不像是先生所说。”圣上子桓笑道,“既然是微恙,先生决计不会因此误朝。那么先生无法上朝,定是别有原因。先生必是有话,不便朝堂之上公然讲出,所以朕只好亲自来到先生府上。”
公孙雨泽闻言,眼前一亮,笑道:“圣上可知如今情势危急否?”
“朕自然知晓。”圣上子桓赶忙上前躬身道,“朕此来,就是想请教先生解救之法。”
“那么请圣上说说,现下贼兵动向如何?”公孙雨泽眯眼问道。
“西戎二十五万兵马,兵出汉水;北狄十五万铁骑,偷袭北邙;东夷二十万大军,已过彰水;南蛮二十五万蛮兵,四郡陷落!贼兵共计一十九路,统兵近百万,共伐我中土!”圣上子桓面色凝重道。
“不错。”公孙雨泽闻言由衷赞叹道,“圣上心中对神州情势非常清楚,今日朝堂之上却能处变不惊、不卑不亢,老臣佩服。”
“还请先生教我。”圣上子桓诚恳道,“我神州二十万精兵,如何抵敌百万贼兵?”
“圣上,且听老臣抚琴一曲如何?”公孙雨泽笑道。
圣上子桓闻言一愣,随即躬身一礼道:“朕洗耳恭听!”
宰辅府庭院内,亭中琴声悠扬,池塘蛙声环唱,君臣相对而坐,一杯清茶在手,品谈天下兴亡,笑看庭花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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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雨泽一曲弹罢,悠然道:“圣上果然人中龙凤,能气定神闲的听完老臣这一首闲曲,看来这百万贼兵,在圣上面前也不过蝼蚁耳,何足惧哉?”
“先生可是认为,贼兵有法应付?”圣上子桓忙开口问道。
“贼兵必败!”公孙雨泽点头肯定道。
“愿闻先生高论。”圣上子桓诚恳求教道。
“古来出兵,莫非奉天子诏以讨不臣,或是兴义兵以伐无道。如今贼兵四面出兵,一十九路共伐中土,敢问我神州中土何错之有?”公孙雨泽反问道,“自从贤相寂光以来,我神州四十多年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在位者反躬自省、修身检德。一时间四海归心,八方来朝,我中土对周边各国向来只有相助之举,未有图霸之心。若是我神州中土并无过错,而贼人起兵图之,这便是无道之兵,师出无名。而我神州兵将保家卫国,便是义兵所为,乃是圣战。以义兵讨无道,岂能不胜乎?所以,老臣断言,贼兵必败!”
圣上子桓闻言,眼前一亮,赞叹道:“先生之言,犹如甘露,令朕茅塞顿开!”
“圣上,西戎二十五万兵马何足为惧?”公孙雨泽继续开口道,“西戎以东与我神州接壤,西面与迦楼相邻。西戎兵出汉水,都城定然空虚。迦楼帝国早与我神州修好,只需静公主修书一封,请迦楼豺狡元帅出兵奇袭,兵锋直指西戎都城,西戎兵马不战自退。”
圣上子桓闻言一喜,随手将手中茶杯往石桌西角狠狠一放,坚定道:“如此,西戎必退!”
“圣上。”公孙雨泽继续道,“北狄十五万铁骑虽然彪悍,确为虎狼之师,可我神州顾水如元帅统兵十万,据守邙山以北,深沟高垒以拒之,断然无忧。北狄铁骑在平原广泽之上无敌于天下,可我军依山据守,岂会惧之?北狄铁骑虽悍,可阵地攻坚非其所长,必然无法寸进。只要天气入冬,大雪封山,水草枯萎,战马无食,自会退兵!”
“如此,北方无忧矣!”圣上子桓随手抄起对面公孙雨泽的茶盏,狠狠在石桌北角一放,沉声道,“先生,不知东夷这边,二十万大军已过彰水,该如何抵敌?”
“自古以来,北狄有群山之险,东夷有三江之固。东夷弃天险而不用,竟然渡过彰水,进犯中原,自取其祸而已。”公孙雨泽一摆手,不屑道。
“先生,顾大人据守北邙,可这边东夷当派何人抵敌?”圣上子桓急切道。
“根本无需抵敌?”公孙雨泽笑道,“对付东夷贼兵,何需一兵一卒?”
“愿闻先生高见?”圣上子桓诚恳询问道。
“圣上,今年东海不平、洪灾泛滥,良田被淹,子民饥苦,根本无心作战。东夷出兵虽速,可渡过彰水之后却迟迟不见动静,圣上可知为何?”
“莫非他是在观察形势,相机而动?”圣上子桓沉声道。
“正是。”公孙雨泽点头道,“若是西戎、北狄、南蛮建功,灭我中土,东夷自然趁机捞取好处;若是三家兵败,东夷自会退兵,不肯出力。这等摇摆不定、见风使舵的主儿,最是容易对付。圣上只需下令禁盐,便可断了东夷的命根!”
“禁盐?”圣上子桓闻言诧异道。
“不错。”公孙雨泽解释道,“东夷自古以海盐为生,而区区东夷地界,自己又能食用多少?圣上只要下令禁盐,咱们中土百姓以湖盐为食,要不了半年,东夷必然屈服。待时机成熟,圣上便可降低海盐关税,恢复东夷海盐供给,东夷自然对圣上感恩戴德,巴不得早日退兵!”
圣上子桓闻言眼前一亮,将手中折扇往石桌东角狠狠一放,喜道:“如此,东夷之乱可定!”
“不止如此,水上用兵以箭弩为先。圣上可趁机哄抬物价,让竹箭成本暴涨。东夷若要备战,自会乖乖奉上银两。如此东夷子民更加入不敷出,必然无法持久。”公孙雨泽补充道,“所以东夷出兵犯境,我神州中土非但无忧,反而有利可图。”
圣上子桓闻言大喜,略一沉思,却欲言又止道,“那这最后一路南蛮……?”
“南蛮不习水战,圣上可命子蛮将军统领十万精兵,驻守汾河以北,让蛮兵无法渡河即可。”公孙雨泽淡然道,“命子蛮将军兵分四路,左出右进,右出左进,故布疑兵之计。南蛮用兵,向来直来直往、不辨真伪。如此疑兵惑之,蛮兵自然头绪大乱,不敢轻易进兵。”
“子蛮将军固能阻蛮兵于汾河……”圣上子桓担心道,“可我南方四郡已然陷落,这可如何是好?”
“圣上,自古阴阳消长,凡事有得有失。”公孙雨泽接口道,“正是这失陷的南方四郡,才是咱们的制胜之机。”
“哦?”圣上子桓闻言大喜,赶忙求教道,“还请先生教我!”
“蛮兵自幼生活在瘴气毒林之中,以打猎为趣、野味为食。而南方四郡,沃土千里,蛮兵如何会统筹百姓、屯垦耕种?要不了半年光景,田地必然荒芜,粮食定然不够。蛮兵别说跨过汾河,就是守住四郡,恐怕也万分艰难。”公孙雨泽解释道,“天下土地并非抢来,而是有德者居之,厚德方能载物。蛮兵坐镇神州四郡,德不服众,岂能持久?”
“半年后,神州四郡田地荒芜。”圣上子桓不禁担忧道,“可蛮兵若是发起狠来,不顾百姓饥苦,拒不退兵,可如何是好?”
“圣上为百姓计,天下大幸。”公孙雨泽敬叹一声,拱手道,“圣上勿虑,到时候天时、地利、人和,咱们神州尽数占尽,圣上只需命子蛮将军率领兵士,用投石车将一袋袋粮食投入四郡城中,解救百姓。城内百姓自然开关迎我义军入城。圣上,其实您心中最是清楚不过,这片土地究竟由谁入主,蛮兵说了不算,你我说了也不算,百姓说了算!”
“对!”圣上子桓闻言大喜,四处摸索半天,发现茶杯纸扇都已摆在桌上,实在没有其他器具可用,索性将手边茶壶举起,重重放在石桌南角,喜道:“如此一来,天下可定!”
“老臣恭喜圣上!”公孙雨泽躬身行礼道。
“哎呀呀!”圣上子桓赶忙上前搀扶起公孙雨泽,慨叹道,“一十九路贼兵,号称百万大军,竟被先生谈笑之间,化为虚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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