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云山前些年打通了路，水泥山路从山脚到山顶，可驾车直达。
陵园就在山顶。
宁执青一早起来时，顾妄也破天荒的起来，还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辆黑色悍马。
“好歹也快是你未婚夫了，让你家人过过眼。”
他晃着车钥匙圈，跟她一样，一身黑衣。
宁执青没意见，任他接过她早就准备的祭品，放到后备箱。
正月里上山祭祖的人不少，宁执青坐在副驾驶，看着一向喜欢飙快车的人，眉宇间渐渐染起不耐。
她笑：“要不我开？”
顾大少指尖一下下敲着方向盘，悠悠瞥了某人一眼，“别了，你的车技还是留给你仇人比较好。”
他显然还记着上次的仇，宁执青识相闭嘴。
近一个小时后，车子在陵园前的空地上停下。
等宁执青找到家人的碑位，两人看着墓碑前放着的两束新鲜菊花，神色各异。
“有人来过了？”顾妄看向一脸深思的宁执青，“你家亲戚？”
宁执青摇摇头。
自从家里出事后，她与所谓的亲戚都断了联系，哪怕后来她被沈家领去，那些人有心重新攀结，但都被她拒之门外。
她对这些花的出现，并不意外，因为每年她来祭拜的时候，这些花总是如约而至。
有人刻意避开，她就当不知。
将花挪到一边，宁执青开始摆放自己的东西。
顾妄摘了太阳镜，识相不再问，熟练接过她手里的祭品。
“你每年都来吗？”
“嗯。”
顾妄端凝着，又扫过旁边。
“怎么没放照片？”
宁执青蹲下身，看着两个挨在一起的墓碑，拿出水果摆盘，点香。
“没必要。”
顾妄安静了一会儿，看着有条不紊摆着祭品的女人，没有进一步追问。
她父母是一起合葬的，旁边就是她的弟弟。
再旁边，是一个空墓，碑上还绑着一个结花红绸，褪了些色。
这代表着，这墓地已经售出，且主人还在世。
心里莫名古怪，他视线再次落在宁执青，她眉眼疏淡，一如往常，没什么激烈的情绪。
顾妄不自觉抿嘴，默声蹲过来帮忙，他先是摆上瓜果，然后点了一根烟，有模有样地放在宁执青父亲那一边的碑前，然后又转到温言的墓前，放了好几瓶旺仔牛奶和汽车模型。
宁执青眸光一闪，没有制止。
他开始学着她的样子，折纸烧纸钱。
“叔叔阿姨，我叫顾妄，现在嘛，是宁执青的男朋友，过几个月就是她的未婚夫。”他熟稔的像是在唠家常。
“你们的女儿眼光很好，我看了，你们村里没一个比我帅的，就算是在京北，我也是万里挑一的有颜有钱，有善心有爱心有责任心，所以，你们女儿真是捡到宝了。”
他冲宁执青得意扬眉，寸头下展露的眉眼，是独属于纨绔的狂傲。
宁执青淡淡扯唇，默许着他的王婆卖瓜。
“你们放心，虽然宁执青脾气臭了点性子冷了点心眼多了点，”他果断察觉到身边人投来的凉凉视线，话锋一转，“但我会竭尽所能罩着她，不会让她吃亏。”
顾妄话语随意，又透着那么点郑重。
宁执青看着在燎炉里燃烧翩飞的纸钱，长久静默。
山头风很大，她的那句“让我和他们独自待会吧”，轻且清晰的传到顾妄耳中。
“我就在外边等你。”
顾妄起身，将墨镜重新戴上，插兜走人，一点不拖沓。
只是沿着台阶走了大半，他转回头。
接天阴翳下，那个瘦削的身影缓缓跪在墓前，看她一点点松懈了紧绷的身体，低垂了头。
他无声收回视线，脚下离开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猎猎山风，吹得人莫名消寂怅然。
宁执青将头抵靠在墓碑前，一点点描抚过“先母萧晓”。
久未归乡的游子，重新回到了母亲的回报，汲取着力量，又释放着无人窥见的悲伤与怀念。
“妈，爸，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
保佑我，顺利将温言带回来。
保佑我，找出幕后真凶。
陵园外，顾妄站在车旁的空地，俯瞰着山脚之下的整个R市，直到眼前出现一包香烟。
“R市的特产烟，来一根？”
顾妄偏头，墨镜后的眼冷冷一撇，没接，更没说话。
带着上流圈层的傲视睥睨，那本来还想套近乎的中年男人尴尬咳了一声，随即笑的更加亲和。
“嗐，哥儿们忘了介绍了，我是宁叔家隔壁的，张婶的儿子，村里都传开了，你就是执青带回来的男朋友吧？”
许豪自报着姓名，自来熟的将烟再次往前一递。
顾妄了然，身上的生人勿进微微淡了些。
见顾妄抽过去一根烟，却是不吸，夹在指尖翻转摩挲着。
许豪也不再强求，只是给自己点烟的间刻，瞥过一旁的车。
“听说，哥儿们你是京北的？”
顾妄淡淡嗯了声。
许豪又扫过顾妄一身穿扮，就那一个墨镜，他之前买过同一个牌子的，光二手就花了他好几个月工资。
想起村里传的话，许豪眼里热切更甚了些。
“这车是巴博斯悍马吧？刚在路上我就看见了，哥儿们家底挺厚实啊。”
顾妄眉眼恹恹，闻言只是淡淡掀了掀嘴皮。
可许豪像是没察觉到他神色里的不耐，一个劲吹嘘着自己儿时和宁执青的交情。
“她从小就爱跟在我屁股后面，大人们都还打趣，长大了凑一对，可惜我妈还是觉得娶妻当娶贤，我们有缘无分。”
顾妄眉眼一挑，痞懒地赏去几分正眼。
还在感慨着有缘无分的许豪，看着才三十出头，肚子倒是海量。
堪忧的头顶打着发蜡，豆眼厚唇，油腻的精致，这模子倒是和他的妈如出一辙。
“执青从小漂亮，但我总觉得，要是当老婆，还是差那么几分意思。”
许豪笑，带着意味未明的优越，呷着烟，摆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娶老婆嘛，还是得找个安分省心的。”
他扭头回望了陵园内一眼，然后又看着顾妄眼底的青灰，像是一夜没睡好。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甘艳羡。
见顾妄没有反驳他的话，说话又没了几分顾忌，一口一个哥儿们。
“我都听见了，你们昨晚挺激烈？不过别怪兄弟没提醒你，这样的女人都野的很，你可得调教好了，尤其执青这样的。”
“怎么？”
顾妄挑眉反问，喜怒未辨，任由许豪神神秘秘凑过来。
自以为摸准了男人的心理。
许豪哥儿俩好般，踮着脚搂在了顾妄高宽的肩膀。
令人恶心的口气喷洒过来，顾妄拧紧了眉，夹在指间的那根烟已经被碾断。
“我当你是亲兄弟才实话实说，你别看执青表面端的跟什么似的，其实跟她那个妈一样，”许豪声息骤低，轻夷淫笑，“浪、的、没、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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