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没看见。”林父低声说，加快了脚步。可那条山路就这么宽，想要避开也不容易。
沈长财已经停在了他们面前，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这不是林大哥吗？一大早的这是要去哪啊？”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在林父微微鼓起的衣袋上。
刘秋莲看着沈长财那张让人生厌的脸，心里暗暗提防。
这个人向来不怀好意，过去没少给林家使绊子，这时候遇上他，怕是要生事。
她不由自主地往林守平身边靠了靠。
“去看大夫。”林守平抢着回答，语气平稳，“老汉身子不适，想去看看。”
沈长财却不急着走，慢悠悠地从自行车上下来，眯着眼打量着几人：
“是吗？那可得好好看看。林大哥这是哪里不舒服啊？”
刘秋莲察觉到他话里有话，连忙说：“我们赶时间，先走了。”说着就要带着大家绕过去。
沈长财却不依不饶：“这么着急？该不会是......”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林父的衣袋。
林守平上前一步，挡在父亲面前：“沈队长，天这么早，您还是赶紧去忙您的吧。”
沈长财冷笑一声，跨上自行车：
“也好，我这就去生产队部汇报工作。”说完骑着车晃悠悠地走了，铃铛声渐渐远去。
等走出老远，林守富才担忧地问：“他会不会去告诉虎家？”
“怕什么，”
刘秋莲低声说，“他也没证据，咱们死不承认就是。”但她的心里也没底，生怕沈长财真去告密。
穿过永丰村，再走会儿一行人就到了县城。
一行人站在中医院门口，目光落在对面那块黑底烫金的招牌上。
“仁济堂”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镀金的字迹略微泛旧，却依然透着一股沉稳的气质。
“秋莲，咱们真要去这儿？”
林父低声询问，眼神中带着几分迟疑，“这么高档的地方，会不会......”
刘秋莲转身望向身旁神色忐忑的三人，微微一笑：
“放心吧老汉，我听说这家医馆的王医生最是公道。”
推开医馆的玻璃门，一股浓郁的中药香扑面而来。
诊室内光线明亮，窗台上摆着几盆翠绿的吊兰，给这个充满药味的空间增添了一抹生机。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诊桌后为一个孩子把脉，他身边站着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安静地观察着老者的诊疗过程。
刘秋莲的目光在年轻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二十年后，这个神情专注的年轻人也会成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吧。
不知为何，这个想法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年轻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立刻迎了上来：
“几位是来看病的吗？”他的声音温和有礼，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我们找王医生看点东西。”刘秋莲轻声回答，目光下意识地瞥向诊桌。
“王爷爷马上就看完了，”年轻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先坐会儿。”
四人在墙边的长椅上坐下。林守平依然紧紧抓着刘秋莲的手，指尖微凉。
她能感受到林守平的紧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诊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老医生不时的询问声和那对母子的回答。
没过多久，那对母子起身离开。林父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诊桌前。
他的动作很谨慎，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从贴身内袋里取出那个用布包着的牛黄。
“王医生，这是昨天从牛胆里取出来的。”林父的声音略显颤抖。
王医生接过布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里间说话。”他站起身，示意他们跟上。
诊室后面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摆设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台，墙角放着一个医药箱。
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洒在地板上，在空气中勾勒出细密的光影。
王医生打开台灯，动作熟练地戴上老花镜。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包，苍老的手指略显粗糙却很稳。
“用棉花包着，很好。”他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漆木小盒。
盒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保养得很好，依然透着温润的光泽。
银针轻轻刮过牛黄表面，一点粉末落在他的指尖。
他先是仔细观察粉末的颜色，然后放在鼻端轻嗅，最后用舌尖尝了尝。
整个检查过程中，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王医生又将剩余的粉末放入水中溶解，仔细观察溶解的过程和水色的变化。
“一等品的胆黄。”
他终于开口，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你们是怎么知道要送到我这里来的？”
刘秋莲上前一步：“我老汉刘正德常提起您，说您医术好，为人公道。”
“原来是刘家的闺女。”王医生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你老汉这些年还好吧？”
“托您的福，身体一直不错。”
王医生点点头：“医院收七十五一克，我给你们七十八，如何？”
林父激动得脸都红了，连连搓手：“应该的应该的，全凭王医生做主。”
称重、计算的过程很快完成。八千多块钱，对于这个年代的农村人来说，简直是一笔横财。
林守平忍不住抓住刘秋莲的手，眼圈有些发红。
王医生让孙子去取钱，又吩咐人端来四碗牛肉粉。
热气腾腾的汤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林守义立刻坐直了身子。
看着碗里厚实的牛肉片，刘秋莲突然想到二十年后十几块一碗的物价。
那时的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消费，可此时此刻，这一碗面却让全家人感动不已。
“王医生，这碗面......”林父有些不好意思。
“应该的，”王医生摆摆手，“你们赶了这么远的路，总得吃点东西。”
他转向刘秋莲，“回去替我向你老汉问个好。”
刘秋莲笑着点点头。
毕竟八千多块钱不是小数目，取钱要废些时候。
等林家人吃完饭后，年轻人也取来了钱，崭新的钞票在阳光下泛着光。
林家人看着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的一捆捆大团结，心跳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窗外传来来往行人的脚步声，更衬托出屋内的寂静。
林父和两个儿子的目光都黏在那堆钞票上，眼睛都直了。
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钞票上，那一抹鲜艳的红色在光线下格外耀眼。
“你们点点。”王医生抚着胡须笑道，目光扫过屋内几人，“带了装钱的东西没有？”
林父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老伴给缝的布袋，顿时愣住了。
那布袋虽然结实，可根本装不下这么多钱。汗水不自觉地从他布满皱纹的额头渗出。
“莲儿，快把腰袋拿出来。”林守平一把拉住刘秋莲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刘秋莲心头一颤。
刘秋莲点头，从挎包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腰袋。
这是她昨夜缝的，针脚细密，用料讲究。袋子里还特意缝了几道暗格，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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